磨香粉

若璃笑着抬手拢了拢鬓边的钗子，指尖轻轻敲了敲装满红梅的青釉罐，清脆的声响透着欢喜：“好啦，不说这些啦，你瞧这罐子都装满了。”

她率先转身往回走，石榴红裙上的金蝶绣纹随步伐轻晃，语气里满是期待：“走，回万方安和去，正好教你们怎么把梅花阴干，再磨成细粉——咱们赶在傍晚前把活儿开了头，明日就能试着调香了。”

香见与玉妍立刻跟上，一个握着银剪眉眼带笑，一个晃着发间的红宝石蝴蝶钗满是雀跃，两人脚步轻快，连带着裙角的绣纹都似添了几分灵动

云香捧着暖手炉、云林提着梅罐，也笑着跟在后面；身后三十余名侍卫依旧保持着丈许距离，玄色劲装在红梅掩映下愈发整齐，稳稳随护着一行人，往万方安和的方向走去

……

路上，若璃踩着青石小径，指尖偶尔拂过路边冒芽的草尖，忽然想起往事，笑着转头对香见、玉妍说：“雍正四年十月，我还亲手做过个特别的宫灯——是从头到脚都用珠子串的！红碧玺、绿碧玺、蓝碧玺一颗颗串成蝴蝶和水纹，各色水晶琉璃攒成蝴蝶翅膀的模样，连灯架的边框都是用细银线裹着珠子绕出来的”

她顿了顿，眼底漾起怀念的笑意：“那年回苏府过除夕，我就把宫灯挂在了承翊、承安住的听竹苑廊下。夜里点上灯芯，珠子和琉璃映着光，流光溢彩的却不刺眼，串出来的蝴蝶图案还会投出影子，像真蝴蝶在廊下飞似的。你们别看现在承安十五岁，瞧着清冷又温和，七岁那晚我故意晃着灯架，他追着蝴蝶影子跑，闹得满头汗，哪有半点现在的沉稳模样。”

香见、玉妍一想起元日见到的苏承安——一身月白锦袍，站在一旁安静听着，连说话都带着谦逊，再对比若璃说的“追蝴蝶跑”的模样，忍不住都笑出了声

香见浅黄袄裙的狐毛领晃了晃，玉妍发间的红宝石蝴蝶钗也跟着轻颤，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

刚踏进万方安和的卐字回廊，暖意便裹着甜香扑面而来——辛夷与苏元早已候在廊下，案上摆得满满当当。琉璃盏里的茶点透着精致：

沙枣茶泛着琥珀光，山楂饮缀着几粒鲜红果肉，木樨清露浮着细碎的桂花；白瓷碟中更热闹，桂花木薯珍珠丸子裹着绵密糖霜，茉莉蜜茶糕透着浅黄，蟹黄小汤包还冒着轻烟，连广寒糕、樱桃煎与奶豆腐也码得齐整，甜鲜交织着，勾得人鼻尖发痒

……

廊柱旁放着张梨花木桌，桌面上整齐摆着阴干用的器具：竹编细网盘的网眼细密如丝，素白瓷晾架雕着如意纹，连收粉的小银盒都衬着绒布，样样透着细心

……

桌角的红珊瑚浮烟香炉正燃着合香，金银花的清甜混着茉莉的柔润，烟气袅袅娜娜地飘着，不浓不烈，恰好把廊下的春日暖意衬得愈发熨帖

辛夷见众人来，笑着上前：“娘娘，香见姑娘，玉妍姑娘，茶点和阴干的物件都备好了。”

……

若璃引着香见、玉妍在廊下的太师椅上坐下，椅面铺着云锦软垫，绣着浅粉兔子纹，坐上去软乎乎的，恰好卸去了方才剪梅的轻累

她先拿起梨花木桌上的竹编细网盘，指尖轻轻抚过细密的网眼：“阴干梅花最讲究‘慢’，得先把刚剪的红梅一朵朵铺开，花瓣别叠着，不然容易捂出潮气。”

说着，她取过一朵沾着雪粒的红梅，小心地将花瓣理顺，平铺在网盘上，又示意香见试试。香见学着她的样子，指尖轻捏梅瓣，动作轻柔得似怕碰坏了花瓣

玉妍也跟着动手，偶尔把梅枝摆得歪了，若璃便笑着帮她扶正，指尖碰着花瓣上未化的雪，凉意沁得人清爽。三人一起动手，不多时便将满罐红梅都铺在了三个细网盘里，艳红的花瓣衬着竹编的浅黄，瞧着格外喜人

“阴干得放在通风的暖处，等花瓣变得干脆，摸着手感像细纸，就可以磨粉了。”

若璃又拿起一旁的青石小磨，磨盘雕着浅纹，她将之前阴干好的一小撮梅花放进磨眼，轻轻转动磨柄，“磨的时候力道要匀，别太急，不然粉会粗细不均。”

香见凑过去看，见细碎的梅粉从磨缝里簌簌落下，泛着浅红的光泽；玉妍也试着转了转磨柄，起初力道不稳，磨出来的粉有些粗，若璃便握着她的手一起转，慢慢教她找准力度

等磨好的梅粉攒了小半碟，若璃取过桌上的青釉冰裂兰花纹罐——罐身冰裂纹里描着浅青兰草，透着雅致

她先往罐底铺了层绵纸，再用银勺将梅粉细细舀进去，边舀边轻晃罐子：“梅粉娇贵，铺层绵纸防潮，晃一晃是让粉铺得匀，往后取的时候也方便。”香见、玉妍也学着她的样子，将自己磨好的梅粉装进另外两个同款小罐里，银勺碰着罐壁，发出清脆的声响，混着廊下的花香，满是细碎的欢喜

……

若璃将最后一勺梅粉收进青釉罐，盖好盖子，指尖轻轻敲了敲罐身，笑着看向香见、玉妍：“明日你们从杏花春馆过来时，记得带上自己喜欢的香膏、香粉，咱们试着调新香。我这儿还留着去年的杏花酒露，还有晒干的荷花香粉、柏子粉，坛子里腌着的玫瑰花瓣也正好能用，另外还有些春日随手收的花材，到时候都能派上用场。”

说着，她端起桌案上粉琉璃盏装的桂花木薯珍珠丸子，银勺舀起一颗送进嘴里，瞬间弯了眉眼：“你尝尝这个，木薯丸子煮得劲道，里头的桂花馅甜而不腻，云林的手艺越发好了。”

一旁的云林眼里笑意更深了

香见闻言，端起琥珀色的沙枣茶抿了一口，甜香混着枣香在舌尖散开，又拿起一块奶豆腐，入口绵密，忍不住点头：“奶豆腐细腻，很好吃。”

玉妍则用象牙银筷夹起一只蟹黄小汤包，轻轻咬开小口，鲜美的汤汁溢出来，她眼睛一亮：“这汤包好鲜！蟹黄的香味一点都不腥，太好吃了！”

……

若璃听着两人的夸赞，脸上多了几分骄傲，语气里满是对夏日的期待：“这还不算什么，夏日能做的点心才多呢——清热的荷叶饮、酸甜的荔枝玫瑰冻、带着凉意的薄荷荷叶糕，还有冰镇的桂花米酿、蔷薇露，连冰乳酪和荷花奶豆腐羹都能做。”

她望向远处的湖面，眼底闪着光：“等夏日满湖荷花开了，咱们还能一起去划船，亲手摘新鲜的荷花、荷叶，回来做点心、调香，那样才叫真乐趣呢！”

眼看日头渐斜，香见、玉妍起身准备回杏花春馆，云林恰好提着两个描金食盒过来——食盒上雕着缠枝莲纹，边角描着亮金，透着精致。若璃笑着指了指食盒：“知道你们喜欢今日的茶点，特意让小厨房每份都装了些，带回去晚上当宵夜，或是明日晨起配茶都好。”

云林会意，将一个食盒递给香见的侍女阿依，另一个递给玉妍的侍女贞淑，食盒入手轻飘飘的，却隐约能闻到里头茉莉蜜茶糕、奶豆腐、清露与汤包的香气

香见连忙屈膝道谢，浅黄袄裙的狐毛领轻轻晃动：“多谢娘娘费心”

玉妍也跟着笑，发间红宝石蝴蝶钗闪着光：“娘娘这般疼我们，我们都要不好意思了！回去定好好尝尝。”说罢，两人又谢过若璃，才带着侍女，提着食盒轻快地往回廊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