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十二年十月中旬,秋光正好,园子里的草木还带着几分未褪的鲜活
欣贵人携着淑和,敬嫔与曹贵人领着温宜,一行人踏着晨露住进了天然图画
正殿内,暖炉早已烧得旺实,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松针香气
淑和身着一袭浅紫色暗绣缠枝莲纹旗装,衬得她本就温婉的性子愈发娴静,乖乖跟着欣贵人在桌边落座,指尖轻捏着茶盏杯沿,小口啜饮着温热的花茶
敬嫔一身宝绿色旗装,素雅端庄;曹贵人则穿了件葡萄紫绣玉兰花的料子,显得温婉得体
二人端着茶盏浅抿,目光却不约而同落在不远处的温宜身上——小姑娘穿了身桃夭色撒花旗装,像朵娇俏的小桃花,正扒着窗棂,好奇地打量着院中错落的景致,时不时因瞥见枝头的雀鸟而轻轻惊呼,模样灵动极了
……
“见过敬嫔娘娘、欣贵人、曹贵人,见过淑和公主、温宜公主。”福生领着两个小太监踏着青石板路走进天然图画,见几位主子都在正殿落座,立刻满面笑意地躬身行礼,姿态恭敬
“福生公公不必多礼。”敬嫔放下茶盏,温和开口
一旁的温宜目光早被小太监手里捧着的朱漆托盘吸引,虽满心好奇那托盘上盖着的蓝色锦缎下是什么,却也规矩地站在敬嫔身侧,没贸然开口询问,只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悄悄打量
……
福生直起身,笑着回话:“劳烦几位主子挂记。奴才是奉贵妃娘娘的命来的,这几匹料子是娘娘特意给主子们备下的。”
说着示意小太监掀开锦缎,“这几匹浮光锦和云绫锦,是给淑和公主、温宜公主的小玩意儿;还有这三匹云锦,是给敬嫔娘娘、欣贵人与曹贵人的。娘娘说,近来天气渐渐转凉,园子里风又大,怕主子们只顾着赏景贪凉,正好做几身厚实些的衣裳。”
……
托盘里的绸缎一露出来,满室都似亮堂了几分。温宜眼睛瞬间亮了,脸上绽开活泼的笑意;淑和也抿唇弯了弯眼,温婉的眉眼间满是欢喜
……
“多谢贵妃娘娘的心意,娘娘真是太妥帖了。”敬嫔先起身谢恩,曹贵人与欣贵人也连忙附和,“可不是嘛,我们在宫里时,每年都能收到娘娘的赏赐,这份记挂实在暖心。”
……
“多谢瑾母妃!温宜太喜欢这些颜色啦!”温宜忍不住往前凑了半步,手指轻轻碰了碰那几匹料子——桃粉娇俏、藤黄明媚、银朱鲜活,每一种都合她的心意,语气里满是雀跃
淑和也欠身谢道:“多谢瑾母妃,淑和也很喜欢。每年都能收到瑾母妃的心意,实在感念。”
她望着自己那几份料子,天青清雅、丁香温润、海青蓝沉静,皆是衬她性子的雅致颜色,眼底的笑意愈发真切
……
欣贵人伸手摸了摸淑和旗头上的珠花,目光落在属于自己的那匹云锦上——正是她素来偏爱的藕荷色,不由得笑道:“娘娘的眼光素来好,连颜色都挑得这般合心意。”
“娘娘总是这般细心。”敬嫔抚过自己那匹葱白色云锦,轻声赞叹
曹贵人看着手中烟霞色的料子,也连连点头:“这颜色衬肤色,做件夹袄正合适,娘娘想得太周全了。”
……
敬嫔指尖抚过云锦细腻的纹路,转头看向欣贵人,语气里带着几分笑意:“说起来,皇上先前还提过,十月底要让你带着淑和去上下天光呢。正好用娘娘赏的料子赶制件新衣裳,到时候穿去,既体面又暖和。”
欣贵人闻言,目光落在身侧的淑和身上,眉眼弯起温柔的笑意:“可不是嘛。皇上和贵妃娘娘这般上心记挂,定能为咱们淑和挑个品性端正的好儿郎。”
一旁的温宜听得真切,当即转头看向自家姐姐,眼睛亮晶晶地笑着打趣:“皇阿玛和瑾母妃眼光最好啦,肯定能给姐姐挑个顶好的姐夫!”
淑和被这俩一唱一和地说着,脸颊泛起浅浅红晕,眉眼间满是羞涩,却也忍不住弯起唇角,露出一抹柔和又腼腆的笑来,轻轻垂下眼帘,指尖不自觉地绞了绞帕子
曹贵人见淑和羞得垂了眼,当即放下茶盏,笑着打圆场:“好孩子,可别害臊。这都是天大的喜事呢!你瞧定郡王的董鄂福晋,当年不就是贵妃娘娘费心挑的?连齐妃娘娘都全然放心,半点没多操心。如今人家小两口儿女双全,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多好的光景。”
她说着,目光不自觉飘向身侧的温宜,看着女儿正捧着锦缎笑得欢实,心里悄悄盘算着:淑和这光景过了,再过个几年,自家温宜怕也到了该挑人家的时候,到时候若能得贵妃娘娘和皇上这般上心,自己才能真的安心
……
敬嫔抬手轻轻摸了摸温宜柔软的发顶,转头看向欣贵人与曹贵人,语气里满是感念:“贵妃娘娘待咱们素来宽厚。明日咱们正好一同去万方安和给娘娘请安,好好谢一谢她——这些年她虽长居圆明园,宫里内务府对咱们和孩子们的份例,却半点没敢克扣,年年的节礼、年礼更是从未断过,这份记挂实在难得。”
欣贵人与曹贵人连连点头称是,一旁的温宜和淑和也乖巧地跟着颔首,眼底满是认同
……
温宜捧着手里的锦缎,忽然眼睛一亮,转头看向淑和,笑得一脸机灵:“姐姐,十月底去上下天光的时候,你就穿瑾母妃赏的那匹丁香色浮光锦做的新衣裳,再配上去年瑾母妃送你的那串粉碧玺项圈,浅紫配粉碧,定是又清雅又好看!瑾母妃见了,肯定要高兴的!”
众人瞧着小姑娘说得头头是道,连搭配都想得这般周全,活脱脱一副小大人模样,都忍不住被逗笑了,殿内的气氛愈发轻快起来
……
————
另一边的万方安和,暖意融融。内室里,珐琅盆中燃着上好的红罗炭,火苗轻轻跳动,将一室熏得暖烘烘的,连空气里都浸着淡淡的炭香
窗边的梨花木软榻上,若璃、香见、玉妍与意欢正围坐一处,玩着若璃新想出的“加笔画”游戏——案桌上摊着素笺,上面写着简单的汉字,每人轮流添几笔将其改成另一个字,最终谁动的笔数最少,便能多分得一碗清甜的桂花奶豆腐羹
若璃身着银红色广袖衫,衣摆绣着金线勾勒的翩跹蝶纹,下身配着天青色襦裙,发髻间簪一支宝石金蝶发钗,走动时珠玉轻响,清雅又灵动
意欢穿一袭深青色长裙,正凝眸盯着案上的字,指尖无意识地轻点帕子
香见则着杏黄色寒部样式长裙,额间的黄水晶额饰在暖光下流转微光,目光落在意欢改动的字迹上,看得认真
玉妍一身娇红色长裙,发间簪着圆润的珊瑚珠花,性子最是活泼,时不时发出一声轻呼
“娘娘和意欢姐姐也太厉害了!”玉妍盯着刚改好的“人”变“太”、“木”变“本”,忍不住惊叹
香见也跟着轻轻点头,语气里带着真切的佩服:“真厉害,这般简单的字,添个两三笔就成了全然不同的另一个字,实在巧妙。”
正说着,云香撩开软榻旁的珍珠帘子,脚步轻缓地走进来,躬身回话:“娘娘,给天然图画几位主子送的料子都妥帖送到了,欣贵人、敬嫔娘娘她们都谢了恩。”
若璃抬眸,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案上素笺,笑着应道:“送去就好。这几日天越发凉了,正好用那些料子赶做身暖和衣裳,月底去上下天光时穿——那儿是楼阁,四面通透,风定是不小的。”
……
意欢嘴角噙着浅浅笑意,将手中的玛瑙紫毫笔轻轻放下,恰好搁在案头那方雕工精巧的白玉花鸟笔搁上,笔杆与玉质笔搁相触,发出一声轻响
她望着案上改得错落有致的字迹,轻声说道:“娘娘想的这游戏当真新奇有趣,不仅能打发时光,倒也能当做给孩子们启蒙的法子——借着添笔画认新字,定比枯燥识字有趣得多。”
……
若璃目光落在案上散落的素笺上,指尖轻轻拂过纸面,忽然想起一事,眼底泛起细碎的笑意:“估摸着明日,敬嫔她们该带着淑和、温宜来请安了。”
她顿了顿,想起这些年往宫里送的礼,又笑道,“每年的节礼还好说,挑些好看舒服的锦缎料子,总能合心意;可年礼就得费些心思,首饰、摆件、香方都得精挑细选,得贴合每个人的性子喜好才行。”
她眨了眨纤长如蝶翼的羽睫,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盛着笑意,半开玩笑地打趣:“这宫里的人要是再多些,我这私库怕是要空了,到时候说不定得去‘抢’皇上的库房才够呢!”
……
这话一出,意欢、香见与玉妍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软榻旁的气氛愈发轻快
笑过之后,香见与玉妍对视一眼,眼底都藏着几分不解。玉妍先按捺不住,凑上前小声问道:“娘娘,您每年都要给宫里的主子们备礼吗?”
香见也跟着轻点下颌,心里暗自思忖:这般统筹后宫节礼的事,不本该是皇后的责任吗?
……
“皇后早就倒了呀。”意欢放下手中的茶盏,语气直白地接了话,一句话点破关键
香见与玉妍闻言皆是一愣,随即才真正恍然大悟——原来后宫之事早已是若璃在打理,她才是真正握着后宫之主权力的人
二人悄悄抬眸看向若璃,见她正含笑望着案上的字,神色淡然从容,心里愈发清明:这般通透能干的娘娘,是要做太后的
……
若璃听着几人的心思,笑着直言:“我呀,往后还是爱住园子里,这儿清净自在,比宫里舒坦多了。”
说罢,她转头看向身侧的意欢,眼神清亮又直白:“意欢,你日后要是觉得宫里闷得慌、待着无聊了,不用拘着规矩,直接递牌子进来寻我。到时候啊,莞嫔、惠嫔她们,还有香见、玉妍,都能沾着你的光——也就你来了,我才肯把那些藏着的字画拿出来,让大伙儿一同赏玩呢。”
这话里的偏爱与打趣太过明显,众人当即都笑了起来。意欢更是眉眼发亮,连忙用力点头,眼底满是欢喜与期待:“娘娘放心,意欢定会常来叨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