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落子

忽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云林撩开珍珠珠帘快步进来。她目光扫过内室，见自家娘娘正与苏逸霄对坐说笑，脚步也下意识顿了顿

“娘娘……不好了……”云林定了定神，抬眸飞快地瞥了眼苏逸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慌乱

苏逸霄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厉，随即又覆上浓重的不满

他暗自蹙眉：这才安稳了多久？满打满算两个月都不到，宫里竟又出了事。弘历到底是怎么当这个皇帝的？连后宫这点安稳都护不住

“怎么了？”若璃也立刻直起身，方才的娇俏散去大半，语气里带着几分警觉

云林嘴唇嗫嚅着，似是难以启齿，最终还是低声道：“是……是愉嫔娘娘，她……落胎了。”

“海兰怎么会落胎？”若璃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难以置信，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襟——海兰向来谨小慎微，怎么会突然出这种事？

“怎么回事？”若璃追问的声音都带上了急色，指尖紧紧攥着袖口，“海兰怀着身孕已经九个月了，前几日递信还说胎像稳固，怎么会突然出事？腹中孩子按理说该是安稳的才对。”

云林脸色发白，声音抖得更厉害了：“回娘娘，愉嫔娘娘那边……仔仔细细都查过了，饮食、汤药、伺候的人，连日常接触的物件都没半分差错。可方才太医诊脉，却说……说胎像早就停了，没多久就这么……落下来了……”后头“死胎”的话她实在不敢说，硬生生咽了回去，只低着头怕惊着自家娘娘

苏逸霄垂眸看着棋案上散落的粉白棋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棋的边缘，眼底掠过一丝冷光

他暗自思忖：这事儿倒真是办得干净利落，挑不出半点错处，连让人攀咬的痕迹都没有

估摸着是有人早早就铺好了路，事后又悄悄扫了尾，才做得这般天衣无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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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皇宫那头，启祥宫正殿的内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海兰虚弱地躺在床上，脸色白得像纸，眼泪顺着眼角不断滑落，浸湿了枕巾。她攥着身下的锦被，指节泛白，嘴里反复喃喃着：“不会的……不可能的……”

她明明已经万般小心，饮食汤药皆亲手查验，连走动都轻手轻脚，怎么会这样？入宫才不到两个月，她怀了整整九个月的孩子，怎么就没了呢？那是她盼了许久的念想啊

“海兰，你别太伤心，身子要紧。”晰月守在床边，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眼底满是担忧，心头也泛起一阵寒意——这后宫，实在太可怕了

内室里并非只有她们二人，琅嬅、意欢、青樱与绿筠也都在

绿筠早已红了眼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自己也是个母亲，最能体会海兰此刻剜心般的痛，只能默默递过一方帕子，却说不出半句安慰的话

青樱和意欢站在一旁，眉头紧蹙，神色凝重。二人悄悄交换了个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海兰胎像向来稳固，怎么会毫无征兆地胎死腹中？这里头定然有蹊跷

琅嬅坐在不远处的玫瑰椅上，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愁容，语气温和地劝道：“海兰，我知道你心里苦，可事已至此，再伤心也无用。眼下最要紧的是养好身体，可不能让自己也垮了。”

先前弘历也匆匆来过，见状震怒，当场便发落了不少伺候愉嫔的奴才去慎刑司拷问，只是至今仍无头绪

……

意欢往前凑了两步，目光落在海兰苍白的脸上，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又尽量放得轻柔：“海兰，你仔细想想，这两个月在宫里，可有特别用过什么东西？不管是吃的点心、喝的汤药，还是穿的衣裳、用的物件，有没有哪一样……不是你往日习惯用的？”

“是啊，海兰。”青樱也跟着轻声开口，眉头依旧蹙着，“虽说太医和管事嬷嬷把你这宫里里里外外都查了个遍，没找出差错，但你自己再好好回想一遍，或许有遗漏的地方。”这胎死腹中的事来得太过突然，实在匪夷所思

晰月在一旁也连忙点头附和，指尖不自觉攥紧了帕子，心里暗自后怕：若是查不出缘由，往后她们这些人若有了身孕，岂不是也要担惊受怕？这可怎么好

海兰听着几人的话，涣散的眼神渐渐有了些焦点。她咬着下唇，忍着心口的剧痛，一点点回想这两个月在宫里的所有细节——饮食、起居、接触过的人和物，连一丝一毫都不肯放过

可想了许久，她还是摇了摇头，眼泪又汹涌地落了下来：“没有……真的没有。我用的、穿的，全都是从王府里带进来的旧物，连吃饭用的勺子都是银制的，就怕出意外……怎么还是……”话未说完，便被哽咽堵了回去

……

……

众人轻手轻脚走出启祥宫，宫道上的风带着深秋的凉意，刮得人肌肤发紧。晰月不自觉地拢紧了旗装的衣领，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惶恐：“怎么会这样……都已经九个月了，眼看就要足月生产，怎么突然就停了胎息呢？这也太邪门了……”

意欢垂着眼，指尖捻着袖口的绣线，眉头拧得很紧。她心里反复琢磨着方才海兰的话，只觉得这事儿处处透着古怪，却又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对

青樱也沉着眼思索，脚步都慢了半拍

一旁的绿筠更是脸色发白，双手下意识攥紧了帕子，心头阵阵发寒——她的永璋才刚满七个月大，还那么娇嫩，这后宫竟藏着这般狠戾手段，若是波及到孩子，可怎么得了？

琅嬅走在最前头，闻言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脸上依旧带着温和得体的神色，语气却多了几分安抚：“海兰这事儿确实蹊跷，好在皇上已经吩咐李玉亲自去查了，想来总能查出些眉目来，你们也别太忧心。”

意欢故意放慢了脚步，落在众人最后头。她抬眼望着前头青樱、绿筠、晰月与琅嬅四人的背影，风掀起她们旗装的衣角，无声地拂过宫道的青砖

她指尖无意识地收紧，心头暗自思忖：海兰这事做得这般干净，定是她们四人中有人动了手脚

她逐一掠过几人的身影，很快便将绿筠排除在外——绿筠本是江南汉军旗出身，本就没什么根基，性子又素来温和怯懦，断没有这般狠戾的心肠，更没有本事把后续的痕迹扫得如此天衣无缝

意欢的目光又落在晰月的背影上，沉吟片刻，也摇了摇头——晰月同样是汉军旗，虽说她父亲高斌是四品官，在外头颇有心计手段，可后宫之事向来敏感，前朝官员的手再长，也未必能不声不响地伸到后宫深处，还做得这般不留痕迹，晰月自己怕是也没这份底气和能耐

排除了绿筠与晰月，剩下的便只有青樱和琅嬅了。意欢眼底闪过一丝冷光：青樱背后的家族曾出过两位皇后，只是如今已然没落

而琅嬅身为中宫，母家富察夫人，本就精于算计又老辣，有这样的娘家撑腰，琅嬅要在后宫动些手脚，再容易不过。这二人，倒都有几分可疑

……

可念头刚落，意欢心里又轻轻摇了摇头。她太清楚这深宫的规矩，也明白帝王的心思——从来没有人能在后宫里把阴私手段做得真正天衣无缝

青樱的乌拉那拉氏早已落魄，娘家连半点助力都给不了，仅凭她自己，断无本事瞒过所有人

琅嬅虽是中宫，可娘家也并非权势滔天，不过是靠着一个精于算计的富察夫人，加上朝中只有一位五品武将的大哥撑场面，这般根基，要悄无声息地弄掉一个九足月的胎儿，还做到让皇上查不出端倪，她们二人，恐怕也没这个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