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指尖轻叩案边，眼帘微垂作思索状，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阴影
若璃坐在对面，目光紧紧落在她身上，眼底满是期待——她素来知晓，林黛玉的才情恰似山间清泉、崖上劲松，是汇聚了天地灵气般的通透绝妙，从不会让人失望
片刻后，林黛玉抬眸轻笑，取过一支狼毫，在素笺上寥寥几笔勾勒出叶片修长、花苞清雅的模样
待墨迹稍干，她将花笺轻轻推至众人眼前，清声吟道：“瑶台月下种仙根，雪魄冰肌不染尘。不向春风争艳丽，独留清气满乾坤。”
……
“呀，是兰花！太妙啦！”若璃盯着笺上的画与词，当即抚掌笑出声，眼底的赞许藏都藏不住，“‘雪魄冰肌’‘独留清气’，可不正是兰的品性？用清雅幽兰对我雍容牡丹，一素一艳，一幽一贵，反倒衬得彼此更妙了！”
甄嬛也跟着笑起来，发间红宝石牡丹嵌碧玺步摇轻晃：“可算你这‘出题婆母’被儿媳赢了！牡丹虽贵为花王，却被兰的清韵压了几分锐气，总算杀杀你这些年的得意，看你往后还敢不敢总拿难题刁难人。”
沈眉庄亦含笑点头附和：“可不是嘛，兰‘不与春风争艳’的风骨，恰与先前的松、山茶一脉相承，黛玉这一接既稳又有新意，你呀，输得可不冤。”
……
“输啦输啦！”若璃举起手中的蓝玛瑙盏，抿了一口里面的玫瑰酿，酒液沾得唇角微红，眼底却满是笑意，半点不输的懊恼也无
林黛玉见状，浅笑着开口：“娘娘哪里是输了，分明是让着黛玉。您那首虞美人绝唱都没拿出来，不然黛玉可接不住。”
“哦？什么绝唱？”甄嬛当即来了兴致，身子微微前倾，“在园子里我们怎么从没听过你做的虞美人词？”
沈眉庄也跟着点头，眼中满是好奇：“可不是嘛，竟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佳作，快说说。”
若璃放下玛瑙盏，指尖摩挲着杯沿，回忆道：“是雍正十二年十月那会子，天刚转寒，我和意欢在暖阁里闲坐，也是这样对花笺。我用虞美人对了她的山茶，说起来，意欢那首山茶写得也极好。”
……
“快别卖关子了，赶紧讲讲词是什么样！”甄嬛笑着催促，沈眉庄也满眼期待地望着她
一旁的林黛玉早已将若璃那首虞美人记在心里，见她笑而不语，便主动开口，清声吟道：“风卷胭脂铺满地，薄瓣翻飞，似诉当年意。垓下悲歌云欲坠，残红染就英雄泪。莫道娇柔无劲气，傲骨深藏，独向寒秋立。千古兴亡皆入戏，花开犹唱虞兮曲。”
“真是绝唱！”甄嬛听完抚掌赞叹，笑着点了点若璃，“好啊若璃，原来早留了后手，分明是心疼黛玉，故意让着她呢！”
沈眉庄也惊叹不已：“‘残红染就英雄泪’‘花开犹唱虞兮曲’，把虞美人的魂都写出来了，既有美人娇态，又有英雄气节，太见功力了。”
若璃被夸得眉眼弯弯，又道：“意欢那首山茶我也极爱，至今还记得清楚。”
说罢，便轻声念出：“丹砂点瓣缀枝桠，雪压霜欺自吐华。不与昙花争夜艳，独留殷色傲寒家。香凝露，影横斜，岁岁逢春绽晚霞。纵是无言风骨在，偏教桃李羡其嘉。”
林黛玉听完，眸中闪过赞许：“‘雪压霜欺自吐华’一句，把山茶的坚韧写得淋漓尽致，与娘娘的虞美人堪称双绝。”
甄嬛附和道：“可不是！一写秋之傲骨，一写冬之坚韧，两位的才情真是不分伯仲。”
沈眉庄也颔首笑道：“‘纵是无言风骨在’，这风骨二字，既写活了山茶，也道尽了意欢的品性，实在动人。”
……
若璃正灼灼一笑，话头刚起：“等明年开春，咱们再约着……呀，好像过了子时了！”
她忽的顿住，抬眼望向窗外。廊下软凳上坐着的云林、云香恰好起身，听见动静便掀帘进来，手里还捧着刚温好的茶
“娘娘和主子们真是聊得畅快。”云林笑着福了福身，语气里满是笑意，“方才听更夫敲了钟，新年已经到了呢。”
室内暖意融融，甄嬛端着玉盏，正小口啜饮着清甜的蔷薇露，闻言笑着点头；沈眉庄手边搁着天青釉碗，浅抿了一口温润的菊花枇杷露，眉眼舒展
林黛玉则取过银签，轻轻叉了一小块广寒糕，入口松软，她含着笑意，眼底漾着细碎的光
……
“哎呀~不好不好！”若璃忽的一拍手，脸上露出几分懊恼又好笑的神色，“只顾着和你们对词聊天，我给宫里那些嫔妃的新年礼，可还一点儿没备呢！”
甄嬛当即笑出了声：“这可真是要紧事，毕竟里头也有我们的份儿，可不能含糊。”
沈眉庄也跟着笑，眼尾弯起：“可不是嘛，亏你还笑得出来，当真要赶在节前送出，可有得忙了。”
林黛玉捧着茶盏，唇边的笑意更深，望着若璃促狭的模样，眼底满是温柔
若璃却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眼底闪着兴味：“无妨无妨，我最是爱挑这些首饰摆件了。虽说都是送出去的，可亲手拣选那些亮晶晶的钗环、雅致的玉器时，看着就满心欢喜，一点儿不觉得累。”
……
“只要不是看账本，我都觉得好。”若璃说着，指尖无意识地转着手里的蓝玛瑙盏，脸上露出几分真切的嫌弃
“是这个理，我也不爱看账本。”林黛玉轻笑着附和，话锋一转又道，“但在武陵春色那个院子里，可得好好看了。毕竟……”
她故意顿了顿，眼尾弯起，带着几分自嘲又得意的笑意，“我如今也是那院子里的‘管家婆’了，底下伺候的人月钱，都得我一一核了才好发放呢。”
……
若璃听罢眼睛一亮，心里忍不住暗笑：亏得自己看过《红楼梦》，那些说黛玉目下无尘、不食人间烟火的，可真是错得离谱
她分明什么都懂，连院子里理事的琐碎事都能打理得妥帖
她当即笑道：“哟，原来我们黛玉是武陵春色的当家人了！这可真是藏不住的本事，连院子里的账目都能对付得明明白白。”
……
甄嬛也跟着打趣，发间步摇轻晃：“可不是藏拙嘛！从前只知你才情出众，竟不知管起院子里的事也这般利落，真是小瞧你了。”
沈眉庄捧着茶盏，笑得温婉：“看来往后去武陵春色，可得先经过你这‘大管家’点头了。不过管账最是磨人，黛玉可得仔细些，别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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