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三年十二月，寒意渐浓，长春宫正殿内却暖意融融，地龙将青砖烘得温热，鎏金铜炉里燃着的檀香袅袅散开，缠绕着殿内雕花梁柱
琅嬅身着宝蓝色牡丹暖缎旗装袄裙，襟间金线绣就的牡丹开得饱满，衬得她中宫气度愈发端庄
她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脸上堆着温和的笑意，目光落在左侧的青樱身上：“还没好好恭喜青樱妹妹解除禁足、洗清嫌疑，如今心结解开，今年除夕家宴可得好好热闹一番，也算是给妹妹接风。”
……
青樱坐在左侧上首，一身松绿色绿萼梅暖缎旗装袄裙，裙角的绿萼梅用银线细细勾勒，清雅中透着沉静
她抬眼看向琅嬅，眼底带着浅淡的笑意，却未多言
对面的意欢身着青色木兰暖缎旗装袄裙，木兰花纹素雅灵动，她眉眼间带着几分了然的笑意，轻声开口：“娴妃本是清白的，先前不过是遭了无妄之灾，如今洗清嫌疑也是应当。”
……
这话让琅嬅的笑容更显温和，她轻轻点头附和：“说的也是，青樱妹妹素来沉稳，断不会做那等糊涂事。”
青樱感受到身旁海兰、绿筠、晰月投来的关心目光，对着三人微微颔首，眼神里藏着无声的感激——这一年禁足，多亏了她们暗中照拂
她心里却清明得很：自己虽解了禁足，却也只能认栽，眼下唯有沉住气，默默等着琅嬅自食恶果，只是不知，最终会是谁将这位看似端庄的皇后拉下马
殿内其余嫔妃也各有姿态：
赫舍里明慧身着藤黄色牡丹纹云锦旗装袄裙，牡丹纹大气华贵，衬得她国色天香，坐姿端庄从容，目光平静地落在殿中
钮钴禄如月一身海棠色芍药蜀锦旗装袄裙，艳色逼人，她却没太在意殿内对话，只低头捻着自己的指甲，心里暗自琢磨：下次染指甲，是选水红色更显肤色，还是珊瑚色更衬衣裳？
巴林湄若穿着梅子青飞燕纹旗装袄裙，飞燕灵动的纹路让她多了几分活泼，她听到“除夕家宴”，忍不住笑着追问：“今年除夕家宴，是宫里的主子们聚，还是连宗亲也一并请来呀？”
“宗亲与女眷都会来。”琅嬅缓缓开口，细数着名单，“敦亲王与福晋，还有他们家三位郡王；果亲王与福晋，连带着郡王弘澈也会来；慎郡王夫妇和郡王弘泽自然少不了；定郡王与福晋，还有小贝勒永安、锦华格格；对了，还有……”她语气顿了顿，特意加重了语气，“还有从边关回来的纯亲王。”
……
坐在另一侧的张淑怡，身着藤萝紫绣紫藤的暖缎旗装袄裙，紫藤花缠绕的纹路让她显得风姿绰约
她抬眸看向琅嬅，眼底带着几分讶异：“没想到纯亲王这次竟单独回京了，先前听闻他一直待在边关，与苏承翊大将军一同戍守，已有近三年不曾回京了吧？”
“可不是嘛。”琅嬅接过话头，语气带着几分感慨，“纯亲王已有近三年没回京城，此次回来，多半是想念皇额娘了——毕竟他那般亲近皇额娘，哪有不想念的道理。”
“这么多宗亲来，除夕家宴怕是要格外热闹了！”巴林湄若听得眼睛发亮，忍不住感慨道
“也不算人多，”青樱忽然开口，声音沉静，“纯亲王性子素来亲近敬重太后，怕是家宴半场就会离宫，去圆明园万方安和给太后请安；宗亲们素来也敬重太后娘娘，说不定也会跟着去。”
巴林湄若有些诧异，挑眉问道：“纯亲王是太后娘娘亲子，去请安倒也正常，宗亲们也会特意过去？”
……
“妹妹是去年才入宫，许是不知道。”晰月忍不住接过话头，她身着水红色翠鸟蜀锦旗装袄裙，裙上翠鸟栩栩如生，衬得她愈发娇俏，“今年四月二十二是皇额娘三十整寿，虽皇额娘早跟皇上说过不办寿宴，可宗亲们最是敬重她，哪会忘了这份心意？”
海兰与绿筠也连忙点头附和，海兰一身淡蓝色缠枝莲暖缎旗装，语气温和：“虽没办寿宴，但咱们的贺礼，早在四月初就送到圆明园了，都是按着心意备的。”
绿筠身着浅绿色鹿纹暖缎旗装，也跟着笑道：“是啊，太后娘娘待咱们一向宽厚，这点心意哪能少。”
……
意欢坐在一旁，也轻轻点头
琅嬅听着这话，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心底猛地一慌——她只知道太后不办寿宴，竟忘了要送贺礼！先前一门心思放在算计嫔妃、稳固中宫上，竟把这等重要的事抛在了脑后，若是被皇上知晓，估计是要申斥自己……
赫舍里明慧、钮钴禄如月、佟佳毓秀、张淑怡、巴林湄若、博尔济吉特舒敏几人倒是神色平静——她们都是去年九月中旬才入宫，不清楚太后娘娘寿宴，没送贺礼也属正常，此刻听着众人说话，只默默记在心里，免得日后再犯类似的错
……
“宗亲王爷与女眷们对皇额娘的敬重”青樱看着殿内神色各异的众人，继续开口道，“今年除夕家宴，他们怕是待不了多久，半场离席去圆明园，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
钮钴禄如月抬眸一笑，海棠色芍药裙上的纹路随动作轻晃，艳色里带着几分锐利：“确实该提提太后娘娘的心思——自雍正六年她执掌后宫权柄，到雍正十三年，整整八年，先不说那时先帝后宫的嫔妃们个个心悦臣服，单说每年的节礼、年礼，就没有一处不用心的。宗亲王爷与福晋的喜好，朝中重臣的偏爱，各宫嫔妃的习性，她都记在心里，送出的物件儿从没有重样的。”
她掰着指尖细数，语气里满是赞叹：“自制的独家香方，调得恰到好处的茶饮方子，蜀锦织就的专属纹样，难得一见的月华纱，品相顶尖的狐裘，南海进贡的大颗珍珠，成色极佳的红珊瑚，连给王爷们的鹿角蟒纹弓、给格格阿哥的宝石风铃，都是按着各人喜好定制的，数都数不完。是吧皇后娘娘？”
如月话锋一转，目光落在琅嬅身上，笑意更深，“臣妾还听说，雍正十三年您曾在万方安和待过小半年，跟着太后娘娘学过宫务，想必该比我们更清楚她的细致吧？”
琅嬅握着帕子的手猛地一紧，指节微微泛白，脸上的温和笑意险些挂不住——如月这话看似夸赞太后，实则是暗讽她如今打理后宫年礼敷衍，更戳中了她当年学宫务时远不及太后细致的旧事，脸色瞬间僵了几分
赫舍里明慧端坐在一旁，虽早听说过太后当年的手笔，此刻听如月细细道来，依旧暗自心惊——这份对每个人的用心，绝非寻常人能做到
佟佳毓秀摸着孔雀蓝水纹裙的衣袖，指尖轻轻摩挲着布料纹理，始终沉稳内敛，只静静听着，眼底却掠过一丝了然
巴林湄若更是听得微微愣神，手里的茶盏都忘了端，没想到后宫年礼竟能细致到这般地步
张淑怡面色平静，心里却自有计较——她父亲身为朝臣，每年都能收到太后的节礼，件件都是合心意的好物，对比之下，更觉得琅嬅如今送的年礼敷衍小气，全是些没新意的制式物件
博尔济吉特舒敏身着苍蓝色云雁裙，身姿挺拔，也暗自点头——每份礼里都透着“真心往来”的暖意，难怪宗亲们会对太后这般敬重爱戴
……
晰月与绿筠连连点头，晰月的水红色翠鸟裙晃出细碎光泽：“对！当年我在圆明园当差时就见过，皇额娘送出去的礼，真正是独一无二，从没有重复的！”
绿筠也跟着附和，浅绿色鹿纹裙衬得她愈发温和：“可不是嘛，那份心思，谁看了不佩服。”
白蕊姬坐在一旁，胭脂色刺棠纹裙衬得她娇俏动人，她忽然轻笑出声，语气带着几分试探：“皇后娘娘，今年的年礼，是不是还和去年一样，让荣贵人协助您打理呀？去年荣贵人跟着您，倒也算出了些力。”
钮钴禄如月立刻接话，挑眉一笑：“巧了，这次皇上没提让嫔妾协助，想来是体谅嫔妾身子懒，省了这份辛苦呢。”
她话里有话——去年她协助时，曾提议按太后旧例定制年礼，却被琅嬅以“耗费过多”驳回，如今说“省了辛苦”，实则是暗示众人，若还按去年的敷衍样式准备，她可不愿担这个名
意欢与青樱飞快对视一眼，瞬间明白如月的心思——这是在暗示琅嬅，今年的年礼要厚重些、用心些，不能再用内务府那些样式陈旧的赤金首饰敷衍，得拿出些真正有心意的物件
海兰看着琅嬅紧绷的侧脸，心里暗自发笑——先前如月提太后旧事，已让琅嬅难堪，如今又连着被白蕊姬、如月追问年礼，看她怎么圆这个场
海兰悄悄抬眼，目光落在琅嬅身上，等着她开口回应，想看看这位皇后会如何应对这明里暗里的“施压”
……
白蕊姬指尖轻轻抚过胭脂色刺棠纹暖缎裙的面料，触感柔滑却掩不住语气里的刻意委屈，她垂下眼帘，似带着几分退让般轻声说：“嫔妾哪敢肖想红珊瑚摆件、大颗珍珠那些贵重物件，更别提宝石风铃了。只是想着，若今年年礼里能有几匹好花纹的料子，便足够了——毕竟锦瑶也满一岁了，该给她做些新衣裳，总不能一直穿旧的。”
话里满是“不争不抢”，实则句句都在点“年礼该有实用好物”，暗戳戳地戳中众人对衣料短缺的心思
绿筠一听这话，立刻想起了自己三岁的儿子永璋，握着帕子的手不自觉紧了紧——她何尝不是这般想法？
先前给永璋做衣裳，多是用太后早年赏的料子，可库房里的好料子只出不进，越用越少，如今连像样的新花纹都快凑不齐了，总不能让皇子一直穿旧款衣料，传出去也失了体面
……
赫舍里明慧抬眸看向白蕊姬，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眼底却藏着几分共鸣——她当年入宫时带了两箱子上好衣料，可宫中衣裳样式翻新快，日常穿着、节庆旗装都要消耗，只用不补，就算赫舍里氏家底丰厚，也经不起长年累月这般消耗，再不想办法添些新料子，日后怕是也要陷入窘迫
钮钴禄如月捻着指甲的动作顿了顿，海棠色裙裾下的脚轻轻交叠——她虽出身钮钴禄氏，却也清楚家中送来的衣料有限，宫里用度大，若是年礼还像去年那般敷衍，只给些制式首饰，往后想做件别致些的衣裳，都难寻匹配的好料子
佟佳毓秀也暗自点头，指尖摩挲着孔雀蓝水纹裙的袖口，心里盘算着——自家带来的料子也所剩无几，若今年年礼能得几匹新花纹的蜀锦或云锦，总不能一直靠着旧料撑着
……
琅嬅连忙缓和神色，脸上重新堆起温和的笑意，语气带着几分轻描淡写：“瞧你们急的，怎么忘了？今年夏日在圆明园时，皇额娘不是赏了你们每人一匹软烟罗、一匹凤尾纱吗？那可是难得的好料子，这才过了几个月，就都用完了？”她刻意提起太后的赏赐，想借此岔开话题，避开众人对年礼的追问
晰月立刻摇摇头，水红色翠鸟裙随着动作晃出灵动的光泽，语气带着几分娇憨的坦诚：“早做成衣裳啦！软烟罗我做了件立领旗装、一条镶边旗裙，凤尾纱做了件短款旗褂、一条暗纹旗裙，前前后后四件呢！剩下的零碎料子，估摸着也就够再做两件贴身小袄，哪够穿呀？”她本就爱俏，得了好料子自然第一时间做新旗装，用得快也是情理之中
意欢听到琅嬅这话，眉头悄悄蹙了起来——娘娘夏日的赏赐是娘娘的心意，与皇后该打理的年礼本就不是一回事，这般混为一谈，分明是想敷衍过去，她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眼底掠过一丝不赞同
……
钮钴禄如月也跟着开口，海棠色芍药裙衬得她愈发明艳，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我也做了三件旗装——软烟罗做了件窄袖旗袄，凤尾纱做了条宽摆旗裙和一件夹棉旗褂，如今料子也见了底。再说了，夏日的料子轻薄，哪禁得住冬日穿？眼下天冷，正缺厚实些的云锦、织金缎做冬款旗装呢。”
话里话外，都在点出“太后赏赐与年礼无关”，依旧没绕开对年礼的期待
……
一直安静坐在张淑怡身侧的薛宝钗，身着淡黄色绣牡丹旗装袄裙，裙上牡丹用浅金线勾边，素雅中透着温润
她一手轻轻护着七个多月隆起的腹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裙料，心里自有一番计较——自己本是商贾出身，家中虽有好料子储备，可洛阳远在千里之外，远水救不了近火，宫里用度又不能总指望家里送
按嫔位份例，内务府每月给的料子，在她眼里看来也就寻常，难登大雅之堂
她运气好些时，一年能得一两匹蜀锦，若是遇上蜀地减产，说不定一整年都见不到
她手头虽有充足银子，能保证孕期饮食精细、炭火充足，却买不来那些上好的进贡布料——蜀锦，云锦、织金缎、月华纱这些稀罕物，要么是皇上、皇后赏下，要么就得等年礼、节礼时才有机会得，寻常时候就算有钱，也没处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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