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随驾去圆明园避暑的名单，本宫已经和睦嫔妹妹反复核对过，总算定了下来。”
长春宫正殿内，琅嬅端坐在上首宝座上，语气刻意放得温和，指尖却无意识摩挲着膝上素色锦帕——这名单看似与睦嫔共定，虽大半由她攥着分寸，只是如今少了独断的底气
睦嫔毓秀坐在身侧，一手轻搭茶盏沿，墨绿描金盖碗衬得她指尖莹白
她垂眸抿了口热茶，余光却不着痕迹扫过阶下众人：明慧的端庄、如月的沉静、张淑怡的淡然，还有青樱与海兰始终紧绷的脊背、绿筠藏不住期待的眼神，连刚出月子的薛宝钗都微微抬眼，目光落在琅嬅身上，带着几分审视的清明
白蕊姬坐在殿角，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浅笑。她指尖轻轻绞着袖口绣着的缠枝莲纹，心里早有笃定——自己定在名单上
女儿锦瑶已经一岁多，粉雕玉琢的模样最得人疼，去年她坐月子没能去圆明园，今年皇上怎会再漏了她们母女？
再说，她还盼着带锦瑶去见太后，若是讨得太后欢心，说不定那支流光溢彩的九凤朝阳钗，就能赏给自家公主做玩意儿
……
“名单上除了本宫与大阿哥永琏、睦嫔外，”琅嬅的声音打破殿内的寂静，目光缓缓扫过众人，“还有舒妃意欢，纯嫔绿筠与二阿哥永璋，敏贵人白蕊姬与公主锦瑶，荣贵人如月，贵人张淑怡，颖贵人巴林湄若——算下来共十一人。另外，寿康宫的敬太嫔、曹太嫔与温宜公主也会同行，皇额娘会在圆明园给温宜公主择婿”
话音落时，晰月端坐在席上，指尖猛地攥紧了裙摆。水红色芙蓉浮光锦旗装的裙角被捏得发皱，她眼底的光亮瞬间暗了下去——名单念完了，没有她的名字
五月去圆明园，她本是满心期待，想着能日日陪在皇额娘身边，听皇额娘说些园子里的趣事，可现在……心口像被什么堵着，闷得发慌
“那晰月的名字呢？”意欢率先抬眸，目光直望向琅嬅，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忽略的追问
她素知晰月最黏太后，此刻见少女垂着头、肩膀微微发颤的模样，便知她定是难受极了
阶下没被念到名字的人也纷纷皱眉
博尔济吉特舒敏虽觉得不去也无妨，却也替晰月不平；李昭华垂着眼，指尖轻轻抵着茶盏，心底也掠过一丝疑惑——慧妃怀着身孕，本应更受照拂，怎会漏了她？
琅嬅迎着众人的目光，面上依旧端着端庄，语气却多了几分刻意的“关切”：“孩子为重。慧妃妹妹如今已经四个月身孕，五月中旬启程去圆明园，一待便是四个月，届时她临盆、坐月子都要在园子里。园子里虽清净，终究不比宫里稳妥，留在宫里由太医院专人照料，才是对她和孩子最好的安排。”
这话听着毫无破绽，连巴林湄若都微微点头，觉得确是这个道理
宜贵人明慧却悄悄抬眼，看向身侧的睦嫔，眼底满是询问——先前核对名单时，她分明见毓秀把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怎会突然被划掉？
毓秀接收到明慧的目光，眼底沉沉的，悄悄摇了摇头，唇瓣微动却没出声——她何尝不想把你加进去？可名单呈给琅嬅时，皇后只看了一眼，便毫不犹豫划去了你的名字，她争辩几句，反被琅嬅以“中宫考量”压了回来，她纵有协理之权，也拗不过正宫的主意
……
明慧见她这般模样，瞬间了然，垂眸时眼底掠过一丝冷笑
……
晰月坐在席上，听着琅嬅的话，鼻尖微微发酸。她想开口反驳，想说皇额娘最疼她，定会在园子里把她照料得妥妥帖帖，就算自己在园子里生产、坐月子，等众人回宫时，她再多留些日子也无妨
可话到嘴边，却见意欢已经先一步开口，她便又把话咽了回去，只巴巴望着意欢，眼底满是期盼
“臣妾这里有太后娘娘亲赐的特令白玉牌，可随意出入圆明园，有无这份避暑名单本就无碍。”意欢缓缓起身，手中把玩着一枚莹白的玉牌，玉面上刻着精致的云纹，“不如就将臣妾的名额让给晰月，太后娘娘素来疼她，定然不会介意她在园子里生产坐月子的。”
琅嬅坐在上首，握着锦帕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她心底冷笑——好一个意欢，竟拿太后的玉牌来压她！晰月若是去了圆明园，有太后在旁护着，平安生下孩子，往后在后宫便有了实打实的依靠，她这个皇后，岂不是更难拿捏？
可意欢都把太后搬了出来，她若是再拒绝，反倒显得自己小气，还会落个“不体恤妃嫔”的名声
……
阶下的薛宝钗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始终没开口
她刚出月子，永璟尚在襁褓中，本就不适合长途奔波，她早料到自己不会在名单上
此刻见琅嬅进退两难的模样，她只淡淡垂眸，指尖轻轻划过衣料上的牡丹纹——琅嬅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想攥着权力，又想装得贤淑，还是没把太后的话放心里
……
白蕊姬坐在一旁，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她如愿在名单上，便懒得掺和这些纷争，只等着五月启程，带锦瑶去圆明园见太后
如月与张淑怡听到自己的名字后，也安静坐在椅上，神色淡然，仿佛早有预料
巴林湄若则悄悄松了口气，眼底满是欢喜——她早就盼着去圆明园，能在园子里骑马驰骋，总比在宫里闷着好
琅嬅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松了口，语气带着几分不甘的妥协：“既如此，那便依舒妃的意思，把名额给慧妃吧。”
晰月听到这话，瞬间抬起头，眼底重新亮起光，感激地看向意欢，连水红色的裙装都似染上了几分鲜活
就在这时，娴妃青樱抬眼，目光轻轻扫过琅嬅，又迅速垂下
那一眼极淡，却藏着几分了然和冷意——琅嬅这退让，不过是迫于太后的威慑，并非真心体恤，她还是没把话听进去
……
“就这么定了吧，本宫今晚会把名单递到养心殿，让皇上过目。”琅嬅端坐在上首，语气刻意维持着温和，指尖却悄悄攥紧了膝上的素色锦帕——这名单虽与睦嫔“共定”，可内里的分寸终究是她拿捏，如今能在众人面前落个“商议周全”的名声，也算勉强扳回几分颜面
可话还没说完，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玉捧着明黄圣旨快步进来，身后还跟着位身着鲜亮旗装的姑娘
众人目光齐刷刷投过去，瞬间惊住——那姑娘梳着两把头，发间插着蓝宝石水晶花步摇，耳坠是同色系的宝石串，一身孔雀蓝凤尾纱旗装绣满大朵木槿花，裙摆随着走动泛着流光，分明已是嫔妃的装扮，显然这几日早已承了圣宠
……
“皇后娘娘，众位娘娘小主，皇上有旨。”李玉站定在殿中，展开圣旨，声音洪亮，“这位是新封的玉答应鸢尾，皇上特意吩咐，五月中旬随驾圆明园避暑，玉答应也列入随行名单。”
“什么……”琅嬅猛地抬头，目光落在鸢尾身上，眼底满是错愕——她昨日才与睦嫔核对完名单，皇上今日便突然加了新人，这分明是没把她这个中宫放在眼里！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连语气都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僵硬
鸢尾上前一步，屈膝行礼，声音带着几分未经世事的娇纵，却又刻意放软了语调：“嫔妾鸢尾，见过皇后娘娘，见过众位姐姐们。往后还请娘娘与姐姐们多多照拂。”
说话时，她眼尾轻轻扫过殿内众人，目光里藏着几分初得圣宠的得意，孔雀蓝的旗装在暖光下晃得人眼晕，倒衬得她这份热烈格外扎眼
……
“凤尾纱？”巴林湄若先是一怔，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素色绣线，语气里满是困惑，“你这料子……是皇上赏的？可这凤尾纱，去年避暑时太后娘娘才赏过咱们随行的人……”
她话音刚落，殿内瞬间静了几分。白蕊姬坐在殿角，端茶的手顿在半空，眉头不自觉蹙起——去年避暑她因坐月子没去成，没赶上太后赏凤尾纱，这料子金贵
如今自己明明在今年的避暑名单上，却还没等到像样赏赐，这新来的玉答应倒先穿上了凤尾纱，还说得这般轻描淡写，心底既添了警惕，又藏着几分“圣宠偏向”的不忿
钮钴禄如月抬眸看向鸢尾，目光落在她孔雀蓝的裙面上，那纱料在暖光下泛着细碎流光，尾羽纹路随动作轻轻晃动，确是正品凤尾纱无疑，心里暗自掂量：刚承宠就得了这般稀世面料，这玉答应的圣宠来得太急，往后在园子里、宫里怕是不省心
……
阶下的绿筠悄悄拽了拽海兰的衣袖，青樱则抿着唇，眼底满是了然的冷淡——刚入宫就穿得这般扎眼，还拿太后、皇上做由头撑场面，这份张扬劲儿，往后不管是去了圆明园，还是在宫里待着，定少不了生事
琅嬅坐在上首，握着锦帕的手又紧了几分，指尖几乎要将帕子绞出褶皱
她素知凤尾纱金贵，去年太后只赏了随行嫔妃，自己并未得；如今这玉答应不仅穿在身上，还拿“太后给皇上添库房”当借口炫耀，分明是仗着圣宠无视规矩，偏自己刚在名单上妥协让步，此刻连反驳都显得底气不足，心底的郁气又添了几分
……
鸢尾却似没察觉殿内的微妙氛围，在末座缓缓坐下，指尖轻轻拂过衣襟上的凤凰尾羽纹，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娇纵：“是皇上赏的呀。”
她抬眸扫过众人，眼尾那点得意藏都藏不住，“皇上说喜欢嫔妾穿亮色，特意从库房里挑了这料子。再说了，这凤尾纱虽金贵，可太后娘娘素来疼皇上，定然是给皇上的库房添过，皇上才有得赏嫔妾，这有什么难理解的？”
这话像根细针，轻轻刺了在场所有人。白蕊姬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端起茶盏掩住眼底的不屑——倒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拿太后和皇上做幌子，不过是得了点圣宠就忘了本分
自己本就等着去圆明园带锦瑶见太后，如今多了这么个张扬的主儿，怕是园子里的清净也难得了
……
绿筠凑到海兰耳边，声音压得极低：“瞧这模样，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往后咱们去了圆明园，连带着在宫里，可得多留意些，别被她缠上麻烦。”
海兰轻轻点头，青樱在一旁无声叹气，眼底满是无奈——这还用说？单看她这般不知收敛的姿态，往后不管是园子里还是宫里，定是后宫里的“麻烦源头”
……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