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五年一月底，圆明园的夜色裹着薄雪的凉意漫开，青石板路上积着一层细碎雪粒，踩上去发出轻浅的“咯吱”声
若璃身着月白色蜀锦绣雪落玫瑰图大袖交领齐腰裙，裙身雪色底布上，玫瑰花瓣沾着细雪的模样绣得真切，红珊瑚珠与圆润珍珠缀在花瓣边缘，走动时似有雪粒轻晃
外头罩着件红金冰裂梅花纹宋锦白狐裘氅，狐毛蓬松地裹着肩头，暖得连晚风都似柔了几分
她梳着随云髻，髻上簪着蓝玛瑙玫瑰花簪——玛瑙花瓣莹润通透，还缀着点细碎雪光
红珊瑚珍珠碎钻步摇垂在耳侧，碎钻随动作闪着微光；红珊瑚耳坠轻晃，腕间红玛瑙蜜蜡十八子触手温滑
她手中提着盏玫瑰蝴蝶珠灯，灯架上用红珊瑚、粉珍珠与淡粉碧玺串成玫瑰花瓣，蝴蝶翅膀则嵌着细碎蓝钻，烛火映得珠灯流光溢彩，照亮了身前半尺雪地
……
身旁的鸢尾脚步轻快，一身景泰蓝蜀锦绣鸢尾花兔毛交领长裙，裙身鸢尾花用深浅不一的蓝线叠绣，花瓣边缘衬着柔软兔毛，似沾了晨露般鲜活
外头披着藤黄色茉莉花纹云锦面狐毛斗篷，云锦光泽在夜色里格外温润
她梳着垂鬟分肖髻，髻上戴着纯象牙雕鸢尾花嵌淡蓝碧玺白珍珠花冠——象牙花瓣细腻，淡蓝碧玺与白珍珠缀在花芯，正是去年七月若璃赏她的物件
她手里也提着盏同款鸢尾花珠灯，灯影映着笑脸，热烈得像团小太阳：“太后娘娘~嫔妾今日特意把您去年赏的花冠戴上了，您瞧瞧，配这身衣裳是不是也特别好看？”
……
若璃侧头看她，眼底漾着笑意，语气里带着几分俏皮的笃定：“特别好看！这花冠本就是我照着你喜欢的鸢尾花想的样式，配你这身裙装，可不就是绝配？”
“嗯！就知道太后娘娘眼光最好！”鸢尾笑得更欢，连声音都透着雀跃，又凑近了些，满眼新奇地追问，“太后娘娘，咱们今晚真要去上下天光赏景呀？从前只听说白日里的上下天光湖景壮阔，晚上的景致我还从没见过呢，想想就觉得有意思！”
能被若璃特意唤来陪赏夜景，她心里满是欢喜，脚步都比平时更轻快了些
……
若璃笑着点头，指尖轻轻碰了碰珠灯上的珊瑚玫瑰：“那当然。晚上的上下天光才妙呢——湖面在夜色里泛着墨蓝光泽，一碧万顷的模样，岸边楼阁的宫灯映在水里，灯影跟着水波轻轻晃，比白日里多了几分朦胧的韵致，好看极了~”
两人并肩往前走，珠灯的暖光在雪地上投下两道交叠的影子。她们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人：小夏子捧着暖手炉，云林提着备用的烛火，鸢尾的侍女春桃则小心护着主子的披风下摆
再往后，十几个身着劲装的侍卫整齐列队，脚步轻缓却目光锐利，默默护着前方两人的安全，身影在夜色里透着沉稳的守护感
……
若璃与鸢尾一行人踏着青石板路，刚绕过最后一截覆雪的回廊，上下天光前的湖面便骤然撞入眼帘。鸢尾握着珠灯的手微微一顿，忍不住低呼出声：“哇——真好看……”
夜色里的湖面像一块被墨色晕染的碧玉，一碧万顷地铺展向远处，连晚风拂过都只漾开极轻的涟漪，将岸边楼阁的倒影揉得愈发朦胧
朱红廊柱、飞翘檐角，还有檐下悬挂的串串宫灯，尽数映在水里——黄色的灯影、朱红的木影、黛色的瓦影，层层叠叠沉在碧波中，随着水波轻轻晃荡，竟分不清哪是实景、哪是倒影
偶尔有宫灯的烛火噼啪一声，火星溅起的瞬间，湖面的灯影也跟着闪一闪，似有碎金落在水面
岸边几株垂柳的枝条垂在湖面，枝条上积着的薄雪偶尔簌簌落下，砸在水里晕开细小的圈，将楼阁的倒影搅出细碎纹路，可没等纹路散开，又被新的涟漪轻轻抚平
若璃手中的玫瑰蝴蝶珠灯凑近湖边，灯上的红珊瑚与蓝钻光泽落在水面，竟与远处的宫灯影缠在了一起，像是把漫天星光都揉进了这一湖夜色里
……
若璃听着鸢尾的惊叹，唇角弯起的弧度更软，指尖轻轻拨了拨珠灯上垂落的珊瑚穗子，带着几分孩子气的炫耀轻哼一声：“好看吧？我早就说过，晚上的上下天光最是绝妙，寻常时候可难见着这般景致。”
“好看！太好看了！”鸢尾连连点头，手里的鸢尾花珠灯随着动作轻轻晃荡，灯影落在雪地上，碎成一片晃动的光斑，她眼底亮得像盛了湖面的灯影，满是毫不掩饰的欢喜，“从前只听人说白日里湖面开阔，没想到夜里映着宫灯，竟这么动人！”
……
若璃笑着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语气里满是鲜活的兴致：“古人有‘踏雪寻梅’的雅趣，今个儿咱们就来个‘踏雪寻景’，倒也不算辜负这好夜色~”
她说着转身，朝着不远处的阁楼抬了抬下巴，“走！咱们上阁楼去瞧瞧——从上往下看这一湖灯影，视野更开阔，说不定还能看见更远的景致呢！”
“嗯！”鸢尾立刻跟上，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手里的珠灯晃得更欢，连带着斗篷上的狐毛都跟着轻轻颤动，满心都是对阁楼视野的期待
……
鸢尾快步奔到二楼楼阁的窗边，双手轻轻搭在冰凉的窗沿上，大半身子探出去，目光瞬间被窗外的景致攥住，忍不住发出惊叹：“哇——太美了！”
夜色里的湖面像被撒了一把碎星子，又似有无数盏迷你孔明灯浮在水面——远处楼阁的宫灯、近处廊下的烛火，连她们方才提着的珠灯光晕，都尽数映在碧波里，层层叠叠的光纹随着水波轻轻晃动，时而聚成一片暖黄的光团，时而散作细碎的光点，像把整片夜空的星光都揉进了湖里
偶有晚风掠过，湖面泛起粼粼波光，那些灯影便跟着晃出温柔的弧度，连带着岸边垂柳的疏影，都成了这灯湖画卷里最灵动的笔触
若璃缓步走到另一扇窗边，目光越过层层灯影，望向最远处——夜色中，万方安和的卐字屋殿宇轮廓隐约可见，连接着殿宇的四条游廊像轻柔的丝带，在薄雪与灯影的映衬下若隐若现
想起白日里在游廊赏屏、与众人闲话的暖意，她唇角不自觉弯起，眼底漾着细碎的温柔，连带着这冬夜的凉意，都似被这熟悉的景致焐得暖了几分
……
而九州清晏的内室里，烛火在银台托盏中轻轻摇晃，暖黄的光将案上的奏折与宣纸染得柔和
李玉躬身立在榻前，声音压得极低，细细禀报着消息：“回皇上，太后娘娘傍晚时分带着玉贵人，从万方安和出来往上下天光去了。娘娘一行人提着珠灯，踏着薄雪走的，身边除了小夏子、云林和玉贵人的侍女春桃，还跟着十几个贴身侍卫。上下天光附近巡视的侍卫见是太后出行，已经第一时间把消息传了过来。”
弘历靠在铺着锦垫的软榻上，身上只着件银白绣淡金龙纹软缎寝衣，衣料上的龙纹绣得精巧却不张扬，随着他抬手的动作，淡金纹路在烛火下泛着微光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腕间的绿松石十八子，闻言只淡淡颔首：“嗯，知道了。”
稍顿片刻，又补充道，“让上下天光到万方安和沿途的巡视侍卫都打起精神，仔细盯着周遭动静，务必护好皇额娘的安全，直到她平安回了万方安和，再回来复命。”
……
“嗻！”李玉躬身应下，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将内室的静谧重新留给弘历
……
烛火依旧摇曳，弘历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榻沿的雕花，目光落在窗外沉沉夜色里，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几分不易察觉的酸涩，像被揉碎的青梅子，泛着淡淡的涩意
又掺着点孩子气的委屈，仿佛自己珍藏的宝贝被分了旁人；最后都沉淀成一丝落寞，漫在眼底挥之不去
……
他喉间轻轻滚了滚，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怅然：“皇额娘就那么喜欢鸢尾……连踏雪寻夜景这样的新鲜事，第一个想着邀请的也是她。”
话落时，烛火恰好晃了晃，将他眼底的落寞拉得更长，连带着周遭的暖意，都似淡了几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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