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清晏，羊毛毡摆件

乾隆五年一月三十一日·九州清晏内室

窗边紫檀木榻上铺着层蓬松的玄狐裘，毛锋柔亮得像浸了月光，将周遭的暖意都裹得绵密

若璃蜷在榻角，后背抵着绣满缠枝莲纹的软枕，膝头搭着块素白细布，手里正捏着枚银质戳针，小心翼翼地往羊毛团上戳刺

榻心的小案桌摆得满满当当——粉的、蓝的、白的、红的羊毛团揉得软乎乎，像撒了一地的春日花瓣，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羊毛馨香

……

弘历半靠在榻的另一侧，一身翠虬色蜀锦常服衬得身姿挺拔，衣上银线绣就的蜀道苍柏纹路细腻，针叶错落间似有山风掠过

他没翻手里的书，目光反倒黏在若璃身上：她今日穿了件蝶翅蓝洒金蜀锦襦裙，广袖垂落时，金线勾勒的蝶翼随动作轻晃，像有蝴蝶栖在袖间

单螺髻上簪着支蓝宝石蝴蝶发钗，宝石通透得能映出光，耳坠上的蓝宝石坠子垂在颊边，随着她低头的动作轻轻晃动，连指尖捏着戳针的模样，都透着股孩子气的认真

……

“皇额娘~”弘历终是按捺不住，轻笑着开口，语气里带着点纵容的无奈，“自上午来坐到现在，除了用午膳就没歇过，到底在戳什么宝贝？”

他上午好几次想凑过去看，都被若璃笑着推开，那副“秘不示人”的模样，倒比案上的书有趣多了

……

若璃头也没抬，指尖的戳针依旧不停，羊毛团在她手下渐渐显露出模糊的形状，她含着笑轻哼：“不许看，再等会儿就好啦，保证给你个惊喜。”声音软乎乎的，像揉了把棉花

“好，儿臣不看。”弘历失笑，重新拿起《小窗幽记》，目光却仍时不时飘向她的指尖，瞧着那些细碎的羊毛在戳针下慢慢聚拢，心底昨晚因她邀鸢尾赏夜景的酸涩，竟也跟着淡了几分

不知过了多久，榻边的珐琅炉里，红罗炭偶尔迸出粒火星，若璃忽然轻呼一声：“好啦！”她放下戳针，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东西捧起，放在小案桌中央，眼底亮得像盛了星光：“你看！”

弘历连忙合上书凑过去，目光落下的瞬间，唇角便忍不住上扬

那是件九寸见方的羊毛毡摆件——底色是嫩得掐出水的青草绿，细密的羊毛戳出蓬松的草地质感，缀着粉、蓝、白三色小花，花瓣边缘戳得圆润，像刚从园子里摘来的

草地中央立着座五寸高的蘑菇屋，红底白点的伞盖戳得厚实，边缘还微微上翘，像淋了场春雨后的模样

最妙的是蘑菇屋顶绕着圈弯弯的藤蔓，藤蔓上缀着白色铃兰，花瓣层层叠叠，藤蔓下还挂着个迷你小秋千，秋千上坐着只红羊毛戳的小狐狸，圆耳朵耷拉着，尾巴蜷在身侧，模样憨态可掬

蘑菇屋门口站着只白狐狸，爪子里“提”着个小小的果篮，篮里还戳了几颗粉嘟嘟的“果子”

连铃兰花的花瓣上，都停着只蓝羊毛戳的蝴蝶，翅膀上还隐约能看出金线勾勒的纹路，活灵活现得像下一秒就要飞走

……

“皇额娘真厉害。”弘历的指尖轻轻碰了碰红狐狸的耳朵，羊毛软得让人心尖发颤，眼底的笑意根本藏不住，“这么精致的小玩意儿，得费多少心思？”

他能想象到，若璃对着这些羊毛团，一针一针戳出花、戳出狐狸、戳出秋千的模样，连指尖的酸痛都透着认真

若璃看着他惊喜的模样，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伸手拨了拨蘑菇屋的藤蔓：“足足戳了六七天呢，就想着给你做个能摆着玩的。你看这小狐狸，可爱不？”

弘历心头一暖，握着她的手，语气里满是柔意：“可爱。往后这摆件就搁在朕的书案上，累了瞧一眼，便想起皇额娘戳针时的模样。”

……

李玉端着描金漆盘轻步进来，盘中点心与羹汤摆得精致——莹白的玉碗里盛着莼菜鲈鱼羹，汤色清亮，莼菜浮在表面像细碎的绿玉

旁边三只白瓷碟分别盛着桂花珍珠米酿、玉露团与樱桃煎，米酿里的珍珠圆子透着粉，玉露团裹着层椰蓉，樱桃煎上还淋了层琥珀色的糖霜

最后摆上的错认水装在玻璃盏里，茶汤澄明，飘着两片新鲜的薄荷叶，连水汽都带着清润的香气

……

若璃伸手端过鲈鱼羹，玉碗贴着掌心温温热热，她舀起一勺送进嘴里，鱼肉细嫩得入口即化，莼菜滑软，鲜美的汤汁漫过舌尖，忍不住眯起眼睛，像只被喂饱的小狐狸

放下羹碗，她又捏起银签，挑起块樱桃煎——樱桃果肉饱满，裹着的糖衣脆甜，咬开时还带着点果酸，清爽得解了羹汤的腻

弘历也端着鲈鱼羹，目光却没落在碗里，大半时间都在看若璃吃点心的模样，又或是瞥一眼案上的羊毛毡摆件——红狐狸的圆耳朵、白狐狸的果篮，怎么瞧都觉得可爱

见若璃吃得眉眼弯弯，他唇角的笑意也忍不住加深，连碗里的羹汤都觉得比往日更鲜了几分

……

就在这时，李玉轻手轻脚地又走了进来，躬身立在榻边，声音压得极低：“皇上，荣嫔娘娘与睦嫔娘娘在外头候着，说有要事求见。”

弘历正拿着银签替若璃挑了块玉露团递过去，闻言随口应道：“让她们进来吧。”今日因着这羊毛毡摆件的惊喜，他心情正好，倒也有耐心见她们

“嗻。”李玉应声退下，不多时便引着荣嫔与睦嫔进来。钮祜禄如月身着一袭海棠红蜀锦旗装，衣上绣着芍药纹样，衬得她肤色莹白；佟佳毓秀则穿了件石青色木兰旗装，裙摆缀着细碎的珍珠，显得端庄沉稳

二人进门便屈膝行礼，声音恭敬：“臣妾见过皇上，见过太后娘娘。”

“坐吧。”弘历放下银签，指了指榻边的锦凳，语气平淡，“是有什么事？”

……

如月先坐下，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案上的羊毛毡摆件，眼底掠过一丝惊艳——那红狐狸、白狐狸还有蘑菇屋，绣得这般鲜活可爱，倒像是把春日的趣致都凝在了上面

她定了定神，才柔声开口：“回皇上，眼瞧着天要转暖，夏日也快到了。臣妾想着，宫里姐妹们在紫禁城住着闷热，不如问问皇上的意思，夏日里要不要接大家来圆明园避暑？也好让姐妹们沾沾园子里的清净。”

弘历指尖轻轻摩挲着案边，略一思索，便看向若璃，又转向如月二人：“避暑倒也可行，不过不必全接。让明嫔过来吧，永璟如今也一岁了，在园子里住着松散，也能让他皇祖母见见。”

若璃闻言，立刻点头附和，语气里带着点期待：“可不是嘛，永璟出生后我还没见过呢，正好趁避暑让他来园子里，我也能看看这孩子。”她说着，还忍不住想象了下永璟的模样，眼底满是欢喜

如月闻言立刻笑开，眼尾弯出柔和的弧度，语气里满是妥帖：“那臣妾与睦嫔姐姐稍后便去长春仙馆，跟皇后娘娘把避暑的事定下，也好让明嫔早做准备。”

说着，她的目光又忍不住落回案上的羊毛毡摆件，语气里添了几分真心的赞叹，“这摆件真是精致又可爱，尤其是这红底白点的蘑菇屋，太有意思了。”

……

一旁的毓秀也跟着点头，目光落在那两只狐狸上，眼底带着几分欣赏：“瞧着像是用羊毛做的吧？能把羊毛戳得这般立体鲜活，连小狐狸的圆耳朵、秋千的绳结都清清楚楚，真是好灵巧的心思——这只提果篮的白狐狸，模样憨得让人想摸一摸。”

若璃听着二人的夸赞，笑得眉眼弯弯，指尖轻轻碰了碰蘑菇屋的藤蔓，语气里带着点孩子气的得意：“就是用染色的羊毛团做的，不过确实费些功夫，得拿着银戳针一针一针往细布上戳实，不然形状容易散。”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其实这羊毛毡的用处还不止做摆件呢，要是闲暇时间多，找块大些的麻布当底，能戳出整幅的画来——梅枝、水仙、柿子都活灵活现，比绣出来的还多几分蓬松的趣致。”

如月与毓秀听得眼睛一亮，脸上的惊喜更甚，如月往前凑了凑，语气里满是好奇：“听着倒不算难，就是要花费好长时间吧？若是要戳出您说的画，怕是得耗上许久？”

若璃笑着摇了摇头，指尖轻轻拨弄着羊毛毡摆件上的铃兰藤蔓，耐心解释：“其实不用急着赶工，全看自己心情。每天兴致来了，就坐下戳一个时辰，累了或是没心思了，便随手放一边，反倒不觉得累。”

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丝灵动的光彩，又补充道，“要是想让摆件更精致些，还能在羊毛上缀些细碎的宝石碧玺珠子——比如在蘑菇屋的伞盖上粘几颗小珍珠，在铃兰花蕊处嵌点粉碧玺，到了晚间，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上面，珠子泛着微光，连烛火都不用点，就能看清这摆件的模样，别提多好看了。”

……

弘历半靠在榻上，指尖慢悠悠摩挲着腕间的绿松石十八子，珠子碰撞间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没插话，只静静听着若璃与二人说话，看着她提起羊毛毡时眼底的鲜活笑意，连带着自己的心情也跟着轻快起来，指尖的绿松石似乎都比往日更温润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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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陵春色·内室

黛玉正临窗临摹字帖，案上宣纸上的簪花小楷刚写了半篇，外头便传来侍女白鹭的轻唤：“小主，太后娘娘派人送东西来了。”

她放下狼毫，转头便见白鹭捧着个描金锦盒走进来。打开锦盒的瞬间，黛玉眼底泛起惊喜的柔光——盒中卧着只巴掌大的羊毛毡北长尾山雀，雪白的绒毛戳得蓬松柔软，头顶一抹朱红像缀了点胭脂，黑色的圆眼睛用细珠镶嵌，连翅膀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站在细木枝上，活脱脱像刚从园子里扑棱着翅膀落下的模样

“太可爱了。”黛玉轻轻捏起山雀的细枝底座，指尖触到柔软的羊毛，忍不住弯了眉眼，语气里满是温软的笑意，“太后娘娘怎么就这么巧思，连园子里常见的小山雀都能戳得这般灵动，倒比画里的还鲜活几分。”

……

涵古茹今·暖阁

晰月正抱着六个月大的永珺坐在软榻上，逗着他抓握手边的拨浪鼓，外间星璇便捧着锦盒进来：“娘娘，太后娘娘赏的东西到了。”

她放下拨浪鼓，接过锦盒打开，瞧见里面巴掌大的羊毛毡时，当即笑出了声——那是只浅棕色的大尾巴松鼠，蓬松的尾巴占了大半身子，前爪抱着颗红彤彤的山楂，绒毛戳得细腻，连山楂上的纹理都清晰可见

“天呐，皇额娘真的好厉害！”晰月拿起松鼠羊毛毡，在永珺眼前轻轻晃了晃，声音软得能滴出水，“永珺你看，这是你皇祖母特意送你的小松鼠，毛茸茸的多可爱呀~”怀里的永珺似是听懂了，小手挥舞着想去抓，引得晰月笑得更欢

……

一旁的意欢也捧着自己的锦盒，盒中是件羊毛毡兰花菊花盆景——墨绿的枝叶舒展，白色兰花与黄色菊花错落有致，花瓣层层叠叠，连花茎上的细绒毛都戳得逼真

她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眼底漾着柔和的笑意，低声叹道：“娘娘心思这般细腻，连花草的风骨都能透过羊毛显出来”

……

同乐苑·庭院

鸢尾小跑着，侍女春桃捧着锦盒快步追上：“小主，太后娘娘派人送了东西来！”

她立刻停下脚步，凑过去打开锦盒，看清里面的羊毛毡时，当即发出一声惊喜的低呼：“哇！好厉害，太可爱了！”

那是株半尺高的羊毛毡鸢尾花，蓝紫色的花瓣层层绽放，最妙的是花蕊处，竟戳着个淡紫色长发的小姑娘——裙摆与花瓣同色，发丝柔软，手里还握着片小小的鸢尾花瓣，模样娇俏灵动

鸢尾小心翼翼地捧着羊毛毡，凑到阳光下细看，连小姑娘裙摆上的褶皱都清晰可见，她笑得眼睛亮晶晶的：“太后娘娘还特意在花里戳了个小美人，这也太贴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