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长春宫
“额娘说什么！我怎么能交出永琏的抚养权！”琅嬅猛地从铺着软垫的宝座上站起身，石榴红蜀锦裙摆扫过地面，绣着的葡萄藤纹似也跟着发颤
她眼底满是不可置信，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腰间的白玉佩——永琏是她的嫡长子，是她坐稳中宫的根基，自雍正十三年一月出生起，她便亲自照料，连夜里起夜喂奶都不肯假手他人，如今要她拱手交出，怎能甘心？
可心底那点执拗刚冒头，就被现实压了下去。她何尝不清楚，孩子没了还能再怀，可大哥傅恒若是降了职，从四品武将贬去守圆明园，十五年沙场血汗换来的前程就毁了，再想爬回来，怕是真要再耗一个十五年，甚至更久
到那时，富察家在朝堂没了倚仗，她这个中宫皇后，在后宫里也会沦为无根的浮萍
“我……”琅嬅张了张嘴，声音瞬间软了下来，眼底浮起一层水汽，满是无奈，“女儿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额娘您看，皇上日日在养心殿批折子，连留宿长春宫的次数都少得可怜。我若是交出了永琏，再想怀上龙裔，又要等多久？没有孩子傍身，往后在后宫里，我又该如何立足？”
她垂眸看着自己的裙摆，指尖轻轻抚过绣着的牡丹纹，那象征富贵的花色，此刻却显得格外刺眼
永琏不仅是她的孩子，更是她与皇上之间的羁绊，是她对抗后宫纷争的底气，如今要她提前一年放手，就像要生生剜去她心口的一块肉
富察夫人见她松了口，语气也软了几分，上前两步握住琅嬅的手，指尖的凉意透过衣料传来：“傻孩子，永琏是嫡长皇子，身份摆在那儿，就算去了阿哥所，先生与学士们也会尽心教导，皇上也不会忘了他。你想想，只要傅恒能保住职位，富察家在朝堂站稳脚跟，往后你再怀了孩子，还怕没有底气吗？”
她顿了顿，又加重了语气：“再说，六岁搬去阿哥所是祖制，你不过是提前一年，既全了富察家的体面，也让皇上看到你的识大体，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琅嬅听着额娘的话，眼底的水汽渐渐散去，可心头的不舍却愈发浓烈
她望着窗外廊下挂着的宫灯，那暖黄的光晕明明灭灭，像极了她此刻摇摆不定的心——一边是骨肉亲情，一边是家族前程，她终究要做出选择
……
春禧殿正殿钮钴禄如月，永和宫正殿佟佳毓秀，她们二人拥有宫权，早就知道富察夫人递牌子入宫见皇后琅嬅了，心底都在猜测，这次李昭华决然的报复，富察夫人和皇后要如何呢
……
……
春禧殿正殿
秋光漫过窗纱，落在殿内铺着的青绒地毯上。钮钴禄如月支着肘坐在梳妆台前，方才殿内侍女来报，富察夫人一早就递了牌子，直奔长春宫去了
如今富察夫人这副急慌慌的模样，定是李昭华的报复真落到了实处。如月对着镜子轻轻挑眉，心底暗自琢磨：富察家眼下怕是真没辙了，不然不会让富察夫人亲自跑这一趟。只是琅嬅向来护着永琏，富察夫人又看重傅恒的前程，她们俩碰面，到底会先保哪头？是舍些利益安抚李昭华，还是想别的法子硬扛？
永和宫正殿
佟佳毓秀听见殿外传来动静，贴身侍女低声说“富察夫人去长春宫了”。她顿住脚步，转过身看向殿外飘着的银杏叶，眼底多了几分思索
她瞧得出李昭华这次是铁了心要讨说法——从秋宴上借花讽喻，到如今逼得富察夫人亲自入宫，这场风波显然没那么容易过去
毓秀走到案边，端起早已凉透的茶盏，指尖捏着杯沿暗自猜测：富察夫人这时候找琅嬅，肯定是为了应对李昭华的事
只是她们手里能用来周旋的筹码不多，是打算让琅嬅松口做些让步，还是想从别处找补，把这事压下去？
……
……
养心殿的明黄旨意，随着太监尖细的唱喏声，快得像一阵秋风般传遍紫禁城——“着四品武将富察傅恒，降为六品侍卫，调往圆明园值守，总领园囿安全事宜。” 朱红印玺盖在诏书上，一笔一划都像敲在富察家的根基上，干脆利落，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
这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不过半个时辰，后宫各宫的耳报神就把话递到了主子们耳中
青樱在延禧宫捻着绣线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海兰坐在窗边抚着小腹，指尖轻轻摩挲着帕子，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白蕊姬则直接笑出了声，手里的银勺敲着瓷碗，清脆的声响里满是畅快
……
钮钴禄如月在春禧殿翻着账册，闻言不过挑了挑眉，却也停下了笔——傅恒一降，富察家在朝堂的臂膀算是断了大半
佟佳毓秀在永和宫临帖，笔尖的墨晕开一小团，心底暗自忖度，这下琅嬅是真的没了硬靠山
巴林湄若与博尔济吉特舒敏在御花园散步，听闻消息后，湄若爽朗的笑声都大了几分；绿筠抱着永璋，轻轻拍着孩子的背，眼底满是安稳
晰月正给永珺挑玩具，动作一顿，随即继续低头摆弄，只是嘴角的笑意藏不住
……
赫舍里明慧端着茶盏，指尖划过盏沿，神色平静却也了然
薛宝钗坐在承乾宫正殿的窗边，望着远处的云，眼底没什么波澜，却也清楚后宫的风向要变了
冷清秋在自己的偏殿抚琴，弦音顿了半拍，随即又恢复如常，只是指尖的力道重了些
张淑怡捏着朵桂花，轻轻嗅着，眼底满是看热闹的兴味；意欢站在菊丛旁，望着盛放的金菊，轻轻叹了口气，只觉得这后宫的因果，终究是来了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李昭华的报复，成了
傅恒这一降，不仅挖去了富察家最得力的一块根基，更断了琅嬅在朝堂的依仗，如今她在后宫，便只剩永琏这个嫡长皇子，再没从前那般底气
……
长春宫内，琅嬅刚听完太监的禀报，手里的白玉茶盏“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碎片溅了一地
她脸色惨白，身体晃了晃，扶住身边的立柱才勉强站稳，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尖锐：“怎么会这么快？！大哥的折子才递上去没多久，皇上怎么就……”
话没说完，眼泪就涌了上来，她望着殿外，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大哥倒了，富察家的靠山没了，往后她在这后宫，该怎么撑下去？
……
而启祥宫的东偏殿里，李昭华正坐在窗边，手里攥着一方绣着山茶的帕子
听到傅恒降职的消息时，她没哭也没笑，只是静静坐着，直到殿内只剩她一人，眼泪才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砸在帕子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轻轻抚摸着帕上的山茶花纹，声音低得像在呢喃：“父亲……女儿做到了，真的为那个没能出世的孩子，报了仇。”
窗外的秋阳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却暖不透她眼底的寒凉，只有那泪水里，藏着积压了两年的委屈与痛楚，终于有了一丝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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