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六年六月初
弘昼先是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那歌声的门道,忍不住凑到弘历身边,故意拖长了语调打趣:“啧啧啧,唱完就跑,倒会吊人胃口啊四哥~这姑娘,为了让你听见动静,可真是花了不少心思,四哥你可真有福气呢~”
若璃也跟着凑趣,半边身子靠在弘昼肩头,学着他的语气,眼底满是狡黠的笑意:“可不是嘛,弘历真有福气呢~连听个琴都能附赠小曲儿,这日子过得比我还惬意”
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出了声,舱内的气氛瞬间更热闹了。舱口的傅恒听到这玩笑话,唇角也悄悄上扬,靛蓝色劲装下的肩膀微微放松,眼底的温柔藏都藏不住
弘历被他们一唱一和的调侃弄得又气又笑,伸手轻轻捏了把若璃的脸颊,指尖触到细腻的肌肤,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纵容:“皇额娘也跟着小五胡闹!再这么打趣,你那碗蔷薇青桔冰雪冷圆子,今日怕是别想吃了。”
“不行~”若璃立刻把盛着冷圆子的琉璃碗抱在怀里,像护着宝贝似的,眼底满是委屈,“我又没说错,冷圆子是我的,谁也不能抢!”
……
若璃捧着空了一半的琉璃碗,想起方才那转瞬即逝的歌声,忍不住笑出声:“那姑娘倒真神秘,唱了两句就没了踪影,跟昙花儿似的一现即隐。难不成咱们还得学那词人,去湖边寻她一寻?正好应了那句‘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弘昼立刻接话,故意拖长了尾音,眼底满是促狭的笑意
若璃心领神会,和他一起笑着念出下半句:“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两人一唱一和,笑得前仰后合,连窗外的荷风都似染上了几分热闹
……
舱外的傅恒听得真切,一向绷着的唇角也悄悄弯起,抬手掩住唇边的笑意,目光落在舱内晃动的纱帘上,眼底满是柔和
弘历看着这他俩愈发没正形的模样,干脆伸手将若璃怀里的琉璃碗抽了过来,故作严肃地放在案上:“再闹,这剩下的冷圆子也别想碰。”
若璃见状,立刻收了笑,凑到弘历身边轻轻晃了晃他的胳膊,语气带着几分撒娇的讨饶:“皇额娘错了~弘历就给我留几口嘛,那冷圆子凉丝丝的,最解暑气了~”
若璃接过弘历递回的琉璃碗,指尖还沾着碗沿的凉意,又得寸进尺地往他身边凑了凑,半边身子靠着他的胳膊,语气带着几分撒娇的怂恿:“弘历~让李玉去湖边寻寻她嘛,说不准真是个如昙花般灵气的姑娘呢!”
她抬眸看向弘历,眼底满是促狭的笑意:“再往好处想,说不准你见了她,就一眼入心了呢~”
这话刚落,一旁的弘昼便忍不住轻笑出声,手里把玩的玉扳指都晃了晃:“皇额娘这话说的,倒比四哥还急着给四哥寻佳人。”
“笑什么笑什么~”若璃转头瞪了他一眼,指尖却轻轻戳了戳弘历的胳膊,“你看人家姑娘,既有股子敢在湖边唱曲的冲劲,又肯下苦功夫学我写的词,心思还巧——知道见好就收,唱完就跑不惹人厌,多难得。”
说着,她还伸手抱了抱弘历的胳膊,语气里满是“与有荣焉”的骄傲:“不过也难怪,谁让弘历你生得这般清隽,又有能耐,园子里自然有好多姑娘喜欢你呢!”
这话一出,弘昼的笑声更响了,连舱口的傅恒都忍不住偏过头,掩了掩唇边的笑意
若璃叉着腰看向弘昼,故作不满:“小五,你又笑什么!难道皇额娘说的不对?”
……
弘历看着若璃好奇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却满是笃定:“是愉嫔身边的那个宫女,魏嬿婉。”
“就是之前送那瓶浓烈张扬插花的?”若璃眨了眨眼,眼底满是不解,“你怎么这么肯定?”
弘昼见状,伸手搂了搂若璃的肩膀,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广袖,语气带着几分分析的通透:“皇额娘您想啊,乐坊的场地够大了,若是乐坊的舞女练唱,哪会特意跑到湖边来?再说了,偏选在咱们游湖赏荷的时候,唱您写的词,这心思多明显——不就是想借着您和四哥的注意力,往上走,盼着能成嫔妃嘛。”
他顿了顿,点了点案上的薄荷清露盏:“这些日子在园子里,敢这么主动找机会、又有心思琢磨您词作的,除了那个送插花的魏嬿婉,还能有谁?”
若璃听弘昼分析得头头是道,心里的好奇劲儿更盛,没多想便脱口而出:“弘历那你要嘛?要是觉得合眼缘……”
话还没说完,就被弘历一把捂住了嘴。他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眼底满是又气又笑的无奈——皇额娘话也太直接了,半点不给人留余地
一旁的弘昼早已笑得前仰后合,一手撑着案桌,一手揉着笑酸的腮帮子
舱口的傅恒也没忍住,肩膀轻轻抖了抖,连忙低头咳嗽两声,才把差点溢出来的温柔笑意压下去——若璃这般直白,真是……
弘昼笑着往若璃身边凑得更近,半边身子都靠着她,手臂轻轻揽住她的肩膀,语气里的促狭藏都藏不住:“皇额娘~您这话问得也太直接了,让四哥怎么回答啊?说要也不是,说不要也不是,这不是难为人嘛~”
若璃被他逗得也笑了,伸手拍了拍弘昼的手背,眼底满是狡黠
弘历拿着那只空了的琉璃碗,指尖轻轻摩挲着碗沿,心里却在快速盘算:这个魏嬿婉,有野心、有冲劲,还懂借势藏形,只是不知道这份狠劲和心思能维持多久
若是她真能一直这般撑下去,倒不失为一枚好用的棋子——既能制衡未来的张淑怡,也能不用再因为张廷玉的关系,一直压着张淑怡的贵人位分,免得朝堂后宫牵扯不清
他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再看看吧,先瞧瞧她后续的动静。”
弘昼一听这话,心里立刻了然——四哥这话的意思,分明是想留着魏嬿婉,大概率是要用她来制衡后宫里的某个人了,便也收了玩笑的心思,只是眼底还带着几分揶揄的笑意
……
凝露苑乐坊兰苕厢房
兰苕坐在梳妆台前,面前的妆奁里摊开了好几匹光艳的料子——宝蓝色蜀锦泛着暗纹光泽,水青色软烟罗轻得能飘起来,品月色凤尾纱上还缀着细闪的银线,全是前几年十月中旬秋宴上,若璃赏给乐坊的稀罕物
她手里捏着支银剪,却半天没落下,嘴里还不住地嘀咕:“她倒真敢唱,还专挑皇上陪太后赏荷的时候,唱完就跑,也不怕被人当成刻意邀宠的笑话。”
话里带着几分不屑,可指尖却轻轻抚过那匹宝蓝色蜀锦——去年她只得了这匹料子,眼睁睁看着虞晚领走蓝宝石步摇,今年说什么也得争口气
“到底选宝蓝色蜀锦,还是水青色软烟罗?品月色凤尾纱虽好看,却怕衬得人没气色……”
她皱着眉纠结,又拿起妆奁里的匣子,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珠子,蓝水晶珠子清透,绿碧玺珠子艳丽,都是往年若璃赏的,“衣裳上的缀珠也难选,配蜀锦用碧玺?配软烟罗用水晶?”
她对着镜子比了比料子,忽然嗤笑一声:“真搞不懂那些人挤破头想做嫔妃有什么好的,勾心斗角的,哪有我在乐坊自在?每年能得太后赏的好料子、好珠子,秋日里还能登台唱曲,这样的体面,可比宫里那些仰人鼻息的日子舒心多了。”
说罢,却还是把宝蓝色蜀锦和绿碧玺珠子往跟前挪了挪——终究还是盼着今年秋宴,能压过虞晚一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