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六年六月底·坦坦荡荡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坦坦荡荡的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冷清秋倚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暗纹,嘴里轻轻呢喃着:“她竟然真的要留下来,宁愿在圆明园当差,也不愿意走嫔妃的路了……”
她垂眸望着窗外的芭蕉叶,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当年自己从宫女往上争时,只有“当嫔妃”这一条路可走,而魏嬿婉却能在“嫔妃”与“园子里当差”之间做选择,比那时的自己多了几分余地
可转念一想,她又轻轻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淡而坚定的弧度:不过,自己选的路也没什么不好
靠自己也换来了如今的冷常在位分,往后的日子总能慢慢熬,这份选择,她从不后悔
……
乾隆六年六月底·凝露苑
魏嬿婉低头抚了抚身上的衣裳,浅碧色杭绸上绣着细密的如意纹,触感顺滑,比在宫里穿的旧衣舒服太多;头上别着支水粉色绒花,虽不华贵,却也透着几分鲜活
自从海兰点头同意她留在圆明园,她便立刻去总管太监福生那里登记了身份,拿到凝露苑乐坊普通宫女的腰牌时,她攥着那方小小的木牌,心里满是满足——这是她离“体面”最近的一次
她站在凝露苑的院子里,望着不远处练舞的姑娘们,眼神里满是羡慕:她们穿的舞裙与长裙,最差也是杭绸软缎,好些还绣着金线银线,随着动作轻轻晃荡,像一朵朵会动的花
“哟,这不是换了新身份的魏姑娘么?”一道带着几分轻慢的声音传来
魏嬿婉转头,见兰苕穿着欧碧色软烟罗绣兰花广袖长裙,双臂交缠抱在胸前,慢悠悠走了过来,裙摆上的兰花随着脚步轻轻颤动,衬得她本就清丽的容貌愈发像株幽兰
“听贾嬷嬷说,你还会唱昆曲?”兰苕挑眉问道
魏嬿婉迎上她的目光,不再有之前的怯懦,唇角扬起自信的笑:“是,我会唱。”
“会唱可不算什么。”兰苕轻抬下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乐坊要的是能上台的人,身段、步法、嗓音都得经过正经训练,达标了才有穿那些舞裙长裙的资格——你这点底子,还差得远呢。”她生得如兰花般清雅,说起话来却带着刺,与那温婉的模样截然相反
魏嬿婉却没放在心上,她知道兰苕不过是过过嘴瘾,比起宫里那些暗地里在冬日浇湿她被褥的人,已经好太多了。她笑着问道:“兰苕姐姐,那我现在该跟着哪个嬷嬷学本事啊?”
兰苕本还撇着嘴,听魏嬿婉一口一个“姐姐”,语气又软和,心里的那点不耐悄悄散了些,语气也缓和了几分:“你还指望一进来就有嬷嬷手把手带?乐坊的嬷嬷只盯着中后期考核,哪有功夫管新人?前期的底子啊~得靠自己慢慢磨。”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道悦耳如清泉击石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你跟我吧。”
兰苕闻声转头,眼里闪过丝了然,朝着声音来处抬了抬下巴:“喏,你的带领前辈来了——朱颜。”
魏嬿婉顺着兰苕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位姑娘身着豆蔻紫软烟罗长裙,裙上绣着细碎的丁香花,随着脚步轻轻晃荡,透着几分柔婉;她眉眼间带着淡淡的清愁,气质却温润得像春日里的细雨,正是朱颜
朱颜走到魏嬿婉面前站定,声音依旧温和:“我是朱颜,在乐坊负责编舞。嬿婉,往后你就跟着我学基本功,把身段、步法这些底子打扎实了,等嬷嬷考核通过,咱们再谈下一步的安排。”
魏嬿婉看着朱颜温和的模样,心里的不安瞬间落了地,连忙笑着点头:“知道了,谢谢朱颜姐姐,我一定好好学!”
……
暑气渐浓的七月底,凝露苑的练舞场边,几个舞女和乐人正凑在一起低声议论,语气里满是惊讶:“真没想到,魏嬿婉才来一个月,就从普通宫女提成普通舞女了,这进度也太快了!”“可不是嘛,咱们当初至少熬了三个月才摸到舞裙边呢!”
魏嬿婉站在镜前,低头看着身上的蟹壳红杭绸长裙——裙上绣着缠枝凌霄花,针脚细密,红色花瓣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发间别着支同色系的凌霄花绒花,虽不似旁人的首饰华贵,却透着勃勃生机
她轻轻转了个圈,裙摆划出好看的弧度,心里满是欢喜:原来只要肯拼命,付出真的会有回报,从前在宫里那些看不到头的苦,总算没白受
“她这是选了舞,还是乐啊?”凤七穿着标志性的朱红色凤尾纱广袖长裙,走到朱颜身边,下巴朝魏嬿婉的方向抬了抬,语气里带着几分好奇
朱颜望着镜前认真整理裙摆的魏嬿婉,忍不住笑了笑,声音温和:“她两个都选了,既要学舞,也要学乐。”
不远处的兰苕和虞晚也闻声看了过来。兰苕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就她?还敢歌舞都学?不怕两边都学不精?”
虞晚没说话,只是看着魏嬿婉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探究
朱颜听见兰苕的话,轻轻摇了摇头,语气里多了几分对魏嬿婉的认可:“她很有天赋,关键是比谁都拼命——我们散了之后,她还留在练舞场练身段,夜里也在屋里琢磨曲调,这么下苦功,就算歌舞都学,也未必会差。”
……
朱颜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语气里带着几分预判:“虽说今年的秋日宴,嬿婉资历不够肯定参与不了,但以她这进步速度,明年能不能站上台,可就说不准了。”
她话锋一转,看向乐坊里早已定下的核心成员,语气愈发郑重:“你们几个名单上有名的——兰苕、虞晚,还有凤七、婴宁,包括苏禾,离秋日宴只剩两个半月,可得抓紧时间打磨本事。”
兰苕闻言,悄悄瞥了眼身旁的虞晚,眼底闪过一丝较劲——去年秋日宴,虞晚凭嗓音舞曲拔得头筹,今年她绝不会再输
凤七和婴宁看向虞晚,眼神里满是不服输的劲儿——去年虞晚是魁首,可今年她们都有新舞,未必没有胜算
苏禾抱着怀中的老料烧槽琵琶,指尖轻轻拂过琴身上嵌着的象牙与碧玺——这是两年前她得秋日宴魁首时,若璃亲手赏赐的,珍贵得很
去年她因伤没参与,今年重新归队,看着眼前各有心思的众人,心里也泛起了波澜:今年的魁首,还不知道会落在谁头上呢
魏嬿婉站在练舞场的角落,望着兰苕、虞晚几人或较劲或思索的模样,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蟹壳红杭绸裙——虽比初来时体面,却远不及她们秋日宴奖赏那般华贵
她攥了攥裙摆,眼底燃起明亮的光:明年,她一定要站上秋日宴的戏台
到那时,她要凭自己的唱段和舞步,挣得属于自己的蜀锦软烟罗长裙,还有那些缀着珍珠宝石的首饰,再也不用羡慕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