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七年五月二十三日

乾隆七年五月二十三日

晨光刚漫过院角的蓝楹花树，细碎的蓝紫色花瓣便乘着风，轻轻落在若璃的裙摆上

她斜坐在秋千架上，一身窃蓝色天香绢广袖衫衬得肤色胜雪，衫上绣的冰晶花沾着晨露似的，在光下泛着细闪

下身莲白色软烟罗齐胸襦裙更显灵动，裙角蓝线金线绣就的蝴蝶，随秋千晃动时仿佛要振翅飞起来

发间挽着精致的单螺髻，蓝玛瑙玫瑰花簪斜插在鬓边，海蓝宝冰花步摇坠着的细小珠串轻轻颤动，耳间同色蓝玛瑙耳坠晃出细碎光泽

她指尖握着支羊脂玉洞箫，箫身莹白温润，唇瓣轻启时，《飞雪玉花》的旋律便漫了开来——调子清透婉转，像山涧融雪顺着石缝流淌，又似月光洒在结冰的湖面，连风都跟着慢了几分

秋千旁的石凳上，弘历与苏承翊相对而坐。弘历身着沧浪色软烟罗常服，衣上绣的皎月从群山万壑间升起，银线勾勒的山影错落有致，束腰玉带衬得身姿愈发挺拔

苏承翊则是群青织金缎劲装，袖上绣的雄鹰展翅欲飞，金线在晨光里闪着锐气，墨发高束更显英挺

两人面前的石桌上，摆得满满当当：

青瓷瓶里插着怀袖香牡丹、紫茉莉与矢车菊，衬着几片鲜绿的薄荷枝叶，活色生香

冰莲盏里盛着雪泡梅花酒，清冽的酒香混着梅香飘散开；薄荷荷叶糕绿莹莹的，广寒糕透着莹白

最惹眼的是蔷薇青桔冰雪冷圆子，粉白的圆子裹着碎冰，缀着几瓣蔷薇花，看着就沁凉爽口

箫声未歇，蓝楹花瓣又落了几片，有的沾在若璃的发间，有的飘进冰莲盏里

弘历端着酒盏的手微微一顿，目光落在秋千上的身影，眼底满是柔意

苏承翊则捻了块薄荷荷叶糕，边听箫声边细品，偶尔抬眼看向若璃，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晨光、花影、箫声，再加上眼前这松弛的光景，倒像是把世间最惬意的闲趣，都揉进了这方小院里

箫声渐歇时，最后一缕清透的余韵还绕着蓝楹花枝打转，若璃缓缓放下羊脂玉洞箫，指尖轻轻蹭过温润的箫身——方才吹得专注，指腹已微微泛热

晨风吹起她鬓边的碎发，发间海蓝宝冰花步摇的珠串轻晃，与秋千绳的轻响撞在一起，格外清亮

……

“姑母。”苏承翊的声音先落下来，他放下手中的雪泡梅花酒盏，目光落在若璃身上，眼底满是真切的赞叹，“姑母吹得真好，这《飞雪玉花》的调子，听着比院里的晨露还要清透，连风都像是慢了下来。”

若璃闻言抬眸，眼底立刻漾开笑意，她握着洞箫轻轻点了点石桌边缘，蓝紫色的楹花瓣从袖角滑落，语气里带着几分轻快的得意：“也就你会夸人。不过这羊脂玉箫确实趁手，吹起来音准又温润，倒把曲子的灵气衬出来了些。”

一旁的弘历放下琉璃盏，指腹还残留着酒盏的凉意，他望着若璃眼底的笑，顺着话头补充：“是皇额娘吹得好，跟箫无关。方才你吹到最婉转处，连落在糕上的楹花瓣，都像是跟着调子轻轻颤。”

苏承翊立刻笑着附和：“这话在理！姑母要是愿意多吹几支，往后这院子，怕是连枝头的鸟儿都要多停会儿，舍不得走呢。”

若璃被两人一唱一和逗得笑出声，伸手挖了勺蔷薇青桔冰雪冷圆子放进嘴里，凉意顺着舌尖漫开，语气里带着几分慵懒：“今日就只吹这一支，再吹下去，你们俩该光顾着听曲，让这冷圆子化了可惜。”

……

蓝楹花的香气还绕着石桌，若璃刚捏起第二块蔷薇青桔冷圆子，就见立夏轻步从垂花门进来，手里还捧着个素色托盘，声音清脆却不张扬：“皇上、太后娘娘、苏将军，愉嫔娘娘和明嫔娘娘来了，这会儿正在院外候着。”

“嗯？海兰来了？”若璃眼睛一亮，将冷圆子放回玉碟，语气里满是真切的欢喜，“可是有些日子没见她了，快让她们进来。”说着便转头示意立夏，指尖还无意识地拂了拂裙摆上沾着的蓝楹花瓣

弘历端着雪泡梅花酒的手没停，只淡淡颔首——愉嫔与明嫔向来是有分寸的人，从不会过多叨扰，倒也无需在意

苏承翊也跟着抬眸，顺手替若璃添了些清露，眼底带着几分平和的笑意，静等着来人

……

不过片刻，立夏便引着两人进来。海兰身着烟绿色月华纱旗装，裙上绣的蔷薇花瓣层层叠叠，针脚细得像真花沾了晨露，发间只簪了支碧玉蔷薇簪，衬得她眉眼愈发温婉

薛宝钗则是一身焦黄色月华纱旗装，衣上姚黄牡丹开得饱满，金线勾的花芯在晨光里泛着细闪，搭配一支赤金点翠牡丹步摇，端庄里透着几分明艳

两人刚进院，便对着石桌方向屈膝行礼，声音柔缓却有力：“见过皇上，见过太后娘娘，见过苏将军。”唇角的笑意温温的，既不显得刻意讨好，也不失礼仪分寸

“海兰快坐，宝钗也别站着了。”若璃笑着抬手，指了指云卷刚搬来的两张梨花木椅，“刚泡的海棠花饮，你们尝尝，解解晨热正好。”

“谢太后娘娘。”两人应声坐下，云卷立刻上前，将托盘里的海棠花饮分别递到她们手中——青瓷盏里的饮品泛着浅粉光泽，还飘着两片新鲜海棠花瓣，清香扑鼻

海兰接过便浅啜了一口，眼底露出几分舒适的笑意；薛宝钗却先抬眸，目光落在院角的芍药牡丹花圃上，语气里满是赞叹：“太后娘娘院里的花养得真好！那几株怀袖香牡丹开得玲珑，旁边艳红的火耀金丹牡丹更是夺目，瞧着竟比宫里御花园的姚黄魏紫还要鲜活几分，真是难得的景致。”

若璃听薛宝钗夸起牡丹，眼底笑意更浓，语气里带着几分对花草的熟稔：“这可不是寻常品种，是前两年园子里花草房的南星，琢磨了大半年培育出的新牡丹。”

她抬手往花圃方向指了指，细细解释起来：“你说的怀袖香，看着花株小巧，花瓣却洁白得像凝了脂的玉，最妙的是带着股馥郁的果香味，采一朵收进袖里，走哪儿都能闻着清甜味；那火耀金丹更惹眼，花团红得跟燃着的火焰似的，花芯却是金灿灿的，阳光底下瞧着，跟缀了碎金似的；还有那边几株琼台玉露，花瓣层层叠叠的，颜色是浅淡的碧玉色，花型圆滚滚像绣球，看着就讨喜。”

说罢，她看向两人，语气愈发亲和：“你们若是喜欢，回头就让花草房送几盆到武陵春色，摆在你们屋子里，既能赏玩，又能添些生气。”

薛宝钗顺着若璃的手势望去，目光又落回那火耀金丹上——红得热烈却不艳俗，花芯的金黄更是点睛之笔，心里的喜欢又多了几分

一旁的海兰则轻轻点头，眼底满是对怀袖香的偏爱，那小巧雅致的模样，倒正合她的性子

“多谢太后娘娘体恤。”薛宝钗连忙放下海棠花饮，语气里满是感激，唇角的笑意也深了几分，“若是能把火耀金丹摆在窗边，往后晨起瞧着这般鲜活的花色，心情也会透亮许多。”

海兰也跟着附和：“臣妾也谢过太后娘娘，怀袖香的雅致，正合臣妾心意。”

……

石凳上，弘历指尖漫不经心地转着酒盏，苏承翊则捻着块薄荷荷叶糕，两人听着若璃与海兰、宝钗聊牡丹的声音，唇角都噙着浅淡的笑意——晨光暖、花香浓，连空气里都浸着几分松弛的惬意

可这份闲适没持续多久，立夏便又轻步进来，语气带着几分难掩的为难：“娘娘……冷贵人又来了，说想求见您和皇上。”

……

海兰与薛宝钗闻言，不约而同垂眸浅笑，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后宫里谁不知道冷贵人近来总想着往太后这儿凑，此刻来倒也不算意外。海兰心底更是暗忖：果然来了，倒是比预想中还执着些

弘历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握着酒盏的指尖微微收紧，眼底掠过一丝厉色——前两日已经拒了两次，她竟还不肯罢休，这般急不可耐

苏承翊瞧着弘历的神色，悄悄朝他挑了挑眉，眼神里带着几分调侃：你这嫔妃倒是主动，要不你回九州清晏去应付？姑母这儿有我陪着就好

弘历接收到他的目光，又气又笑，只低低哼了一声，没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