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七年六月二十四日
九州清晏的内室里,熏风裹着窗外的荷香漫进来,衬得屋内愈发雅致
鸢尾提着裙摆走到榻边,转了个轻缓的圈,让身上的衣裳完全展现在若璃面前,语气里满是期待:“太后娘娘,您瞧瞧,我今天这身衣裳怎么样?”
……
她身着一袭钴蓝色软烟罗鸢尾花广袖衫,衫上绣着的鸢尾花纹样用银线勾边,在光下泛着细碎光泽,走动时广袖轻晃,宛若蓝蝶振翅
下配胭脂色齐胸襦裙,裙摆垂落的百褶随着动作层层漾开,艳而不俗
头发被尽数梳起,头顶戴着一顶全纯净象牙雕鸢尾花冠状饰——雕琢出的鸢尾花瓣层层叠叠,肌理细腻得仿佛刚从枝头摘下的真花,每片花瓣边缘都嵌着淡蓝碧玺碎块,花心处缀着的白珍珠颗颗圆润饱满,两边垂落的珍珠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衬得她面容愈发灵动
……
窝在窗边榻上的若璃抬眸,目光落在鸢尾身上,忍不住笑着点头:“好看,这钴蓝色软烟罗衬得你肤色愈发莹白,广袖晃起来又仙又灵动,配着胭脂色襦裙,艳而不俗,很是合你。”
她手里还捧着一只白玉碗,碗里盛着蔷薇青桔冰雪冷圆子,晶莹的圆子裹着淡粉的蔷薇酱,看着便清爽可口
她用银勺挖了一小块送进嘴里,冰凉清甜的口感瞬间驱散了夏日的燥热
若璃今日穿的是天青色绣梨花大袖衫齐腰襦裙——外层天青软烟罗薄纱大袖衫清透得似初夏晴空,月白丝线绣出的梨花成团簇在衣摆与袖口,花瓣上缀着的细小白珍珠,像清晨未干的晨露,透着“雨打梨花深闭门”的清雅意境
内搭浅青交领襦,领口绣着一圈细碎的蝶纹,下配同色齐腰裙,裙角垂着银丝流苏,整套衣裳温润又显气质
随云髻上簪着淡绿碧玺梨花珍珠步摇与蓝玛瑙玫瑰花簪,步摇晃动时,碧玺与珍珠碰撞出细碎声响
耳间淡蓝碧玺耳坠、腕间绿碧玺手串相互映衬,更添几分贵气
……
弘历也坐在榻上,紧挨着若璃。他身着麒麟色软烟罗绣日出群山万壑束腰常服,衣上绣着的山峦纹样用金线与墨线交织,大气又沉稳
腕间戴着一串绿松石十八子,颗颗珠子莹润有光
他目光落在若璃手中的白玉碗上,见她已吃了两小碗
便伸手轻轻将碗接过来,放在旁边的小几上,眼神柔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能再吃了——冰雪冷圆子虽爽口,吃多了却容易伤脾胃。若璃看着他认真的模样,乖乖放下了银勺
……
鸢尾坐在一旁的梨花木椅上,指尖轻轻捻着裙摆的流苏,等了片刻不见动静,忍不住皱起眉:“这冷贵人怎么还不来?明明说好了今日在九州清晏跳舞,这都等了快一刻钟了。”
“哦?冷贵人要来跳舞?”若璃正捧着茶盏小口啜饮,闻言立刻抬头,眼底闪过一丝好奇,凑趣地看向鸢尾,“什么意思呀~你怎么知道她要跳舞?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没跟我说?”
弘历坐在若璃身侧,看着她像只好奇的小猫般追问,眼底漾起温柔的笑意,伸手轻轻拂去她鬓边的碎发,没插话,只静静听着两人说话
鸢尾向来直白,也没藏着掖着,把前些日子在针线房,冷清秋求自己将莲瓣红软烟罗让出去,说要做舞裙跳舞的事儿一五一十说了,末了还补充道:“我本以为她只会弹古琴,没想到还会跳舞,特意把料子让给她,就是想看看她的舞到底怎么样,别浪费了我的好料子。”
“原来是这样!”若璃瞬间来了精神,眼睛亮了亮——有舞看,还是跳给弘历的,自己刚好能沾光瞧个新鲜!
若璃眼睛一亮,立刻抬眼看向殿外候着的李玉,语气里满是迫不及待:“李玉!快去把冷贵人请来!咱们都在这儿等着看她跳舞呢,别让她再耽搁了!”
……
“皇额娘。”弘历无奈又好笑地看向她,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她既答应了今日来,自然不会失约,不过是多等片刻,不缺这点时间,您别急。”
若璃转头看向一旁的鸢尾,忽然笑着打趣:“怪不得你今日穿得这般好看,还特意陪着在九州清晏待着,原来是在这儿‘守株待兔’,等着看冷贵人跳舞呢!”
说完,她又转向弘历,眼底带着狡黠的笑意:“弘历,你瞧瞧,你的魅力如今竟不如一支舞了?连我都好奇得很,想早点看看冷贵人的舞技究竟如何呢!”
“皇额娘。”弘历无奈轻唤,伸手轻轻拨了下若璃发间的梨花步摇,细碎的珍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蹭得她鬓边发痒,语气里满是亲昵的纵容:“您这是故意逗儿子呢?有您在这儿,儿子的魅力还能输给一支舞?”
……
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殿外终于传来李玉轻缓的脚步声,他躬身禀报:“皇上,太后娘娘,冷贵人求见。”
原本靠在弘历肩头、眼皮都快耷拉下来要睡过去的若璃,瞬间直起身子,眼底的困倦一扫而空;坐在椅子上把玩着发间流苏、早已无聊的鸢尾,也立刻正了正坐姿,目光投向殿门方向
弘历看着若璃这般鲜活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浓,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带着几分纵容的无奈
……
“进来吧。”弘历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气度
殿门被缓缓推开,冷清秋身着一袭莲瓣红软烟罗长裙走了进来——裙身绣着玉簪花与蔷薇花藤蔓,藤蔓蜿蜒缠绕至裙摆,几只彩蝶点缀其间,粉碧玺与绿碧玺缀在花瓣与蝶翅上,随着步伐泛着细碎光泽
广袖轻垂,走动时宛若红云流动,比往日清淡的装扮多了几分明艳柔媚
发间簪着玉簪花珠花与蔷薇花珠花,珍珠耳坠轻晃,衬得她面容愈发娇俏
“嫔妾见过皇上,见过太后娘娘。”冷清秋俯身行礼,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今日是她唯一的机会,定要把握住,若能顺利获得恩宠,说不定几日便能怀上孩子
若璃与鸢尾看着她这身装扮,都暗自点头——莲瓣红软烟罗果然衬人,将冷清秋的气质衬得柔媚又不失清雅
若璃转头看向弘历,眼神里满是调侃,仿佛在说“哇~这下又有福气啦”,那促狭的模样,把弘历逗得低笑出声
冷清秋再次福身,语气恭敬又带着几分期待:“嫔妾近日编了一支新舞,名唤《醉花溪》,今日斗胆在皇上与太后娘娘面前献丑,若能博二位欢心,也算为今日添一份乐趣。”
若璃笑着点头,眼底满是期待;鸢尾也坐直了身子,目光落在冷清秋身上,想看看这用了自己软烟罗的舞究竟如何
弘历则先转头看了眼若璃,见她兴致勃勃,才对冷清秋温和颔首:“既已备好,便舞吧。”
……
随着殿外传来轻柔的琴音,冷清秋缓缓起身起舞。她的舞姿正如《醉花溪》的名字一般,莲瓣红软烟罗裙摆随舞步轻旋,宛若红云漫过花丛
广袖舒展时,缀着的碧玺似花间露珠晃动,朦胧间竟真有几分“人在花中舞,花随人影动”的意境
她的动作柔媚婉转,转身时眼波流转,朦胧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弘历身上,满是娇羞与期盼
……
若璃看着这般灵动柔媚的舞姿,暗自心想:这般模样的美人,若是不能留在身边侍寝,怕是要让人觉得可惜
弘历将若璃的心思看得通透,握着她的手不自觉收紧,指尖轻轻蹭过她的掌心,似在无声回应她的调侃
一旁的鸢尾也轻轻点头,眼底带着几分认可——这舞的身段、意境都算上佳,倒没浪费那匹莲瓣红软烟罗
冷清秋收了最后一个旋身的动作,莲瓣红软烟罗裙摆轻轻垂落,额间沁出的细汗让她多了几分娇憨
若璃率先拍手,眼底满是赞赏:“好看!真没想到你不仅琴弹得好,舞也跳得这么出色,实在不错!”
……
“多谢太后娘娘夸赞,能博娘娘欢心,是嫔妾的荣幸。”冷清秋微微抬眸,目光在若璃与弘历之间轻轻扫过,神色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羞怯
若璃与鸢尾交换了个眼神,眼底都藏着“达成目的”的笑意,像两个共享小秘密的孩子
若璃轻咳一声,故意板起脸却难掩促狭:“弘历啊,皇额娘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在这儿多留了。”
话还没说完,她就从榻上起身,一把拉住身旁的鸢尾,脚步轻快地往殿外走——连身后云卷、云舒与春桃都没反应过来,急忙提着裙摆跟上
这一连串动作快得弘历都没来得及伸手拉住她,他看着空荡荡的身边,眼底的温柔渐渐褪去,涌上几分晦暗与酸涩——皇额娘明知道他的心思,却总想着把旁人推到他身边,可他想要的,从来都只有她陪在身边啊
“出去。”弘历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没有半分之前的温和,语气里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冷得让殿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分
冷清秋心头猛地一颤,方才的羞怯与期待瞬间被寒意取代,她不敢多问,连忙躬身告退,脚步匆匆地退出了殿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殿内只剩下弘历一人,他垂眸捻着腕间的绿松石十八子,指尖的力道不自觉加重,颗颗莹润的珠子被攥得微微发烫
四个儿子早已足够支撑朝堂,他本就没打算再临幸任何嫔妃,更何况张淑怡腹中还怀着一个,七月便要诞下,后宫之事本就无需再费心
可皇额娘……这是她第一次,连句交代都没有,就那样笑着拉着鸢尾离开,眼底的欢喜那样真切
弘历的心底涌上一阵密密麻麻的酸涩,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若璃,你明明知道的,你明明知道我们并非真正的亲母子,明明知道我只比你小八岁,明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思,从来都不止于“母子”
弘历坐在空荡荡的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微凉的榻面,心底那点酸涩渐渐翻涌成不甘
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一句温语的回应也好,他也不至于像此刻这般,被她轻飘飘地丢在九州清晏,守着满殿的寂静
他忽然低低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又藏着几分不容错辨的偏执——看来,之前那套温水煮青蛙、小心翼翼试探的方式,终究是太慢,也太没用了
既然软的不行,那便换一种方式
他抬手将绿松石十八子攥紧,指节微微泛白,眼底闪过一丝笃定:若璃,你是朕的皇额娘,是朕放在心尖上的人,这辈子,你又能跑到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