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苏府的书房里，檀香袅袅绕着书架上的古籍，窗外来往的仆役脚步轻缓，连说话声都压得极低
苏逸尘刚听完南星传回的消息，将密信放在案上，指尖轻轻叩着桌面
坐在对面的苏逸霄放下手中的茶盏，唇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语气里满是不在意：“随意吧，不过是后宫里的小打小闹，只要不扰到若璃，弘历的那些嫔妃爱如何便如何，咱们犯不着掺和。”
他拿起案上的折扇，漫不经心地扇了两下，目光落在窗外的石榴树上——若璃在圆明园过得舒心，才是苏府最看重的事
一旁的苏承翊也跟着轻笑，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语气里带着几分笃定：“说到底，就看张廷玉后面能不能查到真相了。这藜芦下毒本就隐蔽，又是在圆明园里头，真要查起来处处受限，查不到证据，再多疑心也枉然。”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郑重，“只要守好姑母，不让她的日子被这些事搅乱，就够了。”
苏逸尘闻言微微颔首，将密信拿起，随手丢进一旁的炭盆里
火光瞬间舔舐着信纸，很快便化为灰烬
他看着火星渐渐熄灭，声音平静：“吩咐下去，让南星继续盯着，只护着若璃的安全，其余的事，不用管。”
苏逸霄放下手中的奏折，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期待：“八月底我朝中的事情就能处理完，到时候我和承翊跟弘历说一声，就在若璃那万方安和后头的楼阁里住着。”
他顿了顿，眼底漫开温柔的笑意：“一来能帮着提前拟明年寿宴的流程，省得园子里的人考虑不周全；二来……我都有半年没见若璃了，也想好好跟她聊聊家常。”
一旁的苏逸尘听着，也缓缓点头。他指节因常年握剑而带着薄茧，语气沉稳：“我这边京中总管所有兵权，琐碎事多，暂时走不开。等十月忙完这波调防，我再去万方安和——到时候正好看看若璃那边的安防有没有需要补的地方，也顺便带些京中新出的话本子过去。”话语间虽未明说牵挂，却藏着对妹妹不动声色的惦记
苏承翊坐在一旁，闻言也笑着接话：“那我到时候跟二伯一起去，正好帮着整理寿宴要用的戏班名单。”
苏逸霄忽然想起一事，指尖搭在案边，轻笑出声：“对了，张淑怡的事，吩咐人去承安府上知会他一声。毕竟张廷玉的儿子张叙白，和他一起在圆明园三松斋教导永琏、永璋两位皇子，总该有些同僚交情。至于提不提醒张叙白多留意，就看承安自己的意思吧。”
他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了然：“不过——依着承安那性子，十有八九只会一笑而过，不会真放在心上。”
苏承翊闻言，当即点头应下：“那我待会儿就去告诉他，顺路的事儿。”他心里也清楚，苏家人素来对外人之事看得淡，承安大概率不会为了这点“交情”多费心思
话题一转，苏逸霄脸上的笑意更暖了些：“说起来，玉妍与香见十月底也要生了，若璃要是知道这消息，肯定也会高兴。”
他看着窗外渐浓的秋意，语气里满是期待，“咱们苏家的下一代，总算要诞生了，往后府里也能热闹些。”
苏逸尘听着，原本沉稳的眉眼也柔和了几分，缓缓颔首；苏承翊更是忍不住笑了，连语气都轻快起来——他们都盼着那两个孩子能平安降生，也盼着这份喜悦能让若璃在园子里的日子，多添几分热闹
……
……
乾隆七年八月下旬，九州清晏内室里，鎏金铜炉燃着清雅的菊花金银花香，风从半开的窗扇溜进来，带着院外桂花的甜香
张淑怡坐在软凳上，一身螺钿紫蜀锦旗装绣着暗纹兰花，衬得她面色愈发浅淡，忽然一阵痒意涌上来，她慌忙抬手捂嘴，“咳咳……”的轻咳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咳完后她歉然垂眸：“臣妾失仪了。”
坐在窗边榻上的弘历抬眼瞥了她一下，没说话。他身着红褐色蜀锦绣荔枝月纹束腰常服，指尖搭在茶盏沿，目光又落回手中的奏折上，神色淡然
……
“快喝些枇杷饮，刚温好的，能润润嗓子。”若璃也坐在榻上，语气里满是担忧，她伸手将案上的白瓷碗递过去
若璃穿着品月色蜀锦绣矢车菊广袖齐腰长裙，单螺髻上簪着支蓝宝石菊瓣发钗，宝石在暖光下泛着柔润的光，“这咳嗽总不见好，到底是怎么了？”
……
软凳另一侧，宝蓝色蜀锦绣大雁旗装的温嫔博尔济吉特舒敏，与水绿色蜀锦绣绿萼梅旗装的娴妃青樱，也都看向张淑怡，眼底带着几分不解——眼看要入初秋，就算天燥，也不该嗓子干痒到总咳嗽的地步
“可是什么东西过敏了？”舒敏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关切，“园子里花草多，若是对花粉敏感，可得避开些。”
张淑怡接过枇杷饮，小口喝了两口，喉咙的痒意稍缓，才轻声解释：“臣妾没有什么过敏的东西，只是最近总觉得嗓子刺痒，身子也懒怠得很。七月坐月子时，有天晚间嫌热，没留神开了窗透了风，许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吧。”
弘历这时才放下奏折，拿起一旁温着的茉莉蜜茶，递到若璃手边，声音温和：“天凉了，少喝些凉饮。”若璃接过茶盏，浅啜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下
……
青樱在一旁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惋惜：“坐月子最是要紧，怎能随便吹风？这月子病一旦落下，可是要跟着一辈子的。”
“太医诊过了吗？没开些调理的方子？”若璃还是不放心，又追问了一句
张淑怡笑着摇头，语气尽量轻松：“都诊过好几回了，太医说就是吹风呛了气，才导致身子虚、嗓子刺痒，让臣妾尽量少吹风，多喝些菊花枇杷饮，慢慢就能缓解了，没什么大碍。”
“皇额娘放心，圆明园的太医署，不会有问题的。”弘历转头看向若璃，语气笃定，眼底带着几分郑重，“署里的太医都是朕亲自挑的人，绝不可能让旁人安插人手进去——这是您在园子里的一层保障，朕心里有数。”
张淑怡听到这话，心里最后一点疑虑也散了——连皇上都这么说，太医署自然是可靠的
青樱和舒敏听了，也觉得是自己多心，便没再揪着这事追问，室内的话题渐渐转到了园子里初秋的景致上
张淑怡放下手中的枇杷饮，眼底满是向往，温婉笑着开口：“臣妾最是期待十月中旬太后娘娘举办的秋日宴，自打进宫，臣妾还一次也没见过呢——尤其是听说凝露苑乐坊的表演，每次都能让人眼前一亮”
青樱也跟着浅笑，语气里带着几分怀念：“别说你，我也只在五年前见过一回秋日宴的乐坊表演。如今凝露苑的舞女和乐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大多是不认得的面孔，不过前几日听宫人说，有十个极为出色的，技艺都拔尖儿。”
“那可不~”若璃闻言，笑着接过话头，眼底闪着明亮的光，“今年十月中旬你们就能见着了，那十位确实是难得的好苗子。去年秋日宴，魁首苏禾弹的那曲《玄武门之变》琵琶曲，节奏又烈又有章法，把战场的紧张与豪迈都弹出来了，当时圆明园里所有聚集在万方安和堤岸的宫女太监，最后纷纷拍手叫绝，苏禾能得魁首，真是众望所归~”
弘历坐在一旁，没插话，只是眼底的笑意慢慢蔓延开来，目光温柔地落在若璃身上——看她说起喜欢的乐坊表演时，连眉眼都带着鲜活的劲儿，比任何景致都让他觉得舒心
舒敏听得眼睛都亮了，双手轻轻交握在膝上，语气里满是期待与好奇：“竟有这么精彩？那我可得好好等着，到时候一定要仔细听听这琵琶曲，看看是不是真像太后娘娘说的这般绝妙。”
“你们肯定不会失望的！”若璃笑着掰着指尖细数，语气里满是兴致，“苏禾的琵琶弹得有骨有韵，《玄武门之变》能弹出历史的格局；虞晚的唱腔清润大气，唱《虞美人》时能让人跟着红了眼；兰苕的吟唱最是清冷婉丽，像月下清泉淌过石缝；还有凤七的独舞，明艳热烈得像燃着的火焰，每一个旋身都让人移不开眼；婴宁领舞时又灵又软，身段柔得能绕成春风里的柳丝。”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新人里也藏着好苗子——魏嬿婉的昆曲步法柔媚婉转，台步走起来像踩着云；玉漱的软舞媚而不妖，水袖甩出去能裹着花香；绮罗的歌舞最是绚烂，衣摆上的碎钻转起来像撒了把星星；琳琅弹着古琴吟唱，声音干净得能洗去烦忧；翠浓更绝，清绝唱腔唱到动情时梨花带雨，还会跳稀罕的楼兰舞，扭腰摆胯时满是异域风情。”
……
说到这儿，若璃故意卖了个关子，眼底闪着狡黠的光：“不过呢~她们可不会全部登台。苏禾、凤七、婴宁、兰苕、虞晚是乐坊的老人了，有固定登台资格；后面魏嬿婉她们五个新人，只能先抢两个名额。要是想多占席位，就得凭真本事把前辈比下去——秋日宴上，只有最强的才能站在台上，也只有她们，才能得到我赏的稀缺料子和头等首饰。”
舒敏听得连连点头，语气里满是赞同：“确实该如此！凭本事立足才最硬气。底层宫女想出头本就不易，若是靠真技艺登了台、得了赏，旁人就算想指点，也挑不出半分错处。”
青樱和张淑怡也跟着附和，张淑怡眼底满是期待：“这么一来，今年的秋日宴可就有得看了，光是想想她们争名额的样子，就觉得热闹。”青樱也笑着点头：“可不是嘛，有竞争才有好表演，咱们到时候可有眼福了。”
弘历坐在一旁，没插一句话，只是看着若璃眉飞色舞的模样，眼底的笑意像浸了蜜似的，浓得化不开——看她说话都带着劲儿，比听再多趣事都让他觉得欢喜
……
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斜，透过窗棂洒在地上的光斑也拉得长了些。青樱、张淑怡和舒敏又陪着若璃说了会儿话，见她眉宇间渐有倦意，便识趣地起身告辞，内室里很快恢复了清静
只剩下弘历和若璃留在窗边榻上，暖香依旧在空气中萦绕
弘历轻轻挪了挪身子，凑近若璃，声音放得极柔：“皇额娘，日头都偏西了，要不要到里头床榻上午睡会儿？儿臣在旁边陪着您。”
若璃伸了个轻缓的懒腰，眼底带着几分困意，笑着摇头：“不要你陪~我自己去里头睡会儿就好。”她说着便撑着榻沿起身，弘历也连忙跟着下榻，伸手虚扶在她肘边，慢慢陪着她步向里间的拔步床
……
若璃弯腰躺到床上，顺手拉过薄被裹住身子，还调皮地在柔软的褥子上翻了一圈，睡到了床的内侧，刚枕上软枕，浓重的睡意便涌了上来
弘历在床边坐下，看着她眼底的困意，又忍不住笑问：“真不要我陪啊？我在这儿坐着，也不吵你。”
“不要。”若璃的声音带着几分含糊的鼻音，话音刚落，呼吸便渐渐变得平稳绵长——她已经睡着了
弘历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坐在床边，目光落在她熟睡的面容上，指尖偶尔轻轻拂过被角，动作温柔得像怕惊扰了枕边的月光
弘历坐在床边，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若璃身上。她睡得安稳，长发散在枕上，几缕碎发贴在鬓边，呼吸轻缓地拂过颊边，连眉头都是舒展的
看着她这般恬静的模样，弘历心底像浸在了温热水里，软得一塌糊涂——皇额娘要是能一直这样安稳待在自己身边，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他不自觉地俯身，凑近她的耳畔，温热的气息轻轻扫过她的耳廓
犹豫了一瞬，还是忍不住在她软乎乎的耳垂上轻轻吻了一下，那触感细腻温软，像碰了团揉好的棉花，让他心头又颤了颤，连呼吸都放得更轻了些，生怕惊扰了她的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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