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七年十一月一日上午
皇宫春禧殿正殿殿外
檐角的霜气还未散尽，初冬的日光斜斜落在春禧殿的青砖上，映得阶前几株红枫愈发艳烈
佟佳毓秀身着一袭法蓝色杭绸旗装，裙裾上绣着的木兰花用银线勾边，霜白花瓣在淡蓝底色上若隐若现，衬得她身姿依旧清丽如仙，只是往日里执掌宫权时的锐利锋芒，都敛进了眼底的淡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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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廊下的描金紫檀椅上，指尖轻轻捻着片刚落下的红枫，叶脉的纹路在指腹下清晰分明
风掠过檐角，卷起细碎的枫香，她忽然唇角微勾，低声呢喃：“张淑怡，你费尽心机设局，倒也落得个终身心悸的下场，这大抵，就是你的报应吧。”
语气里没有恨，只有一种“天道轮回”的通透——对方虽让她失了位分，自己也付出了健康的代价，这场算计里，本就没有真正的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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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太好了！皇上真的下旨解禁您了！”贴身宫女铃雪捧着明黄的圣旨，脚步轻快地从殿内奔出，声音里满是按捺不住的雀跃，连带着眼角眉梢都染了笑意
毓秀闻言，指尖的红枫轻轻落在膝头，她缓缓抬眸，目光掠过庭院里的残菊，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旁人的事：“总算是没白费阿玛额娘的苦心。”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旗装袖口的木兰花绣纹，眼底闪过一丝自嘲，“是我这两年掌着三分之一的宫权，便渐渐松了心神，竟连那样粗浅的局都没能看破，说到底，还是我自己没用。”
她没有抱怨皇上的薄情，也没有惋惜失去的嫔位，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如今我那部分宫权，想必早落在愉嫔海兰手里了。”
话里听不出在意，只有一种“既已失去，便不必纠缠”的清醒——常在位分又如何？
她今年不过二十一岁，皇上也才二十六岁，往后的日子还长，只要能离开这方寸禁足之地，总有再往上走的机会，急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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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再次吹过，卷起她鬓边的碎发，她抬手将发丝拢到耳后，眼底的淡然渐渐化为一丝坚定：先前是她失了沉稳，才栽了这么大的跟头；往后，断不能再因一时得失乱了心智
春禧殿的晨光里，她静坐廊下，周身仿佛笼着一层淡淡的韧意，像极了阶前经霜不凋的红枫，虽暂失明艳，却藏着待放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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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雪捧着圣旨的手顿了顿，脸上的雀跃淡了几分，语气里添了丝惋惜：“小主，可解禁了也去不了圆明园，明年四月份太后娘娘三十五岁寿宴，您也没法去跟前贺寿……”说着，她悄悄抬眼瞧毓秀的神色，怕这话扫了主子的兴
毓秀却只是淡淡一笑，指尖轻轻拂过膝头的红枫，眼底不见半分失落：“能解禁就已是万幸，圆明园与寿宴，往后总有机会。”
她话音微顿，目光望向殿外远处的宫墙，语气多了几分深意，“你忘了？这紫禁城才是真正的战场，她们在圆明园再自在，明年八月初也得回宫里来。眼下最要紧的，不是纠结去不去得成园子里的事，而是得给太后娘娘备一份像样的礼——我虽去不了寿宴，这份心意，明年总得送到圆明园去。”
……
她没说出口的是，自己能解禁，全靠巴图叔叔沾了太后的旧情面，这份恩情必须记在明处
皇上最看重太后的心意，只要太后满意这份礼，皇上自然能看见她的“懂感恩、知分寸”，这比任何急着争位的动作都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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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雪眼睛一亮，立刻接话：“要说最精巧的珍品，当属京城玉翠楼的物件！只是玉翠楼二楼的珍藏品是专供太后娘娘的，从不对外透露消息，咱们怕是难拿到……”
“谁说要二楼的贡品了？”毓秀唇角轻轻上扬，眼底闪过一丝笃定的笑意，“我要的，是玉翠楼的绣娘。”
她转头看向铃雪，语气清晰地吩咐：“你现在就去库房，把前年太后娘娘赏我的那匹胭脂虫色蜀锦取出来，亲自送到阿玛额娘那里，让他们托关系请玉翠楼最好的绣娘来做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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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指尖在空中虚虚勾勒，细细描摹出构想：“就绣琼楼玉宇，要雕梁画栋的精致；再配丹霞映日的壮阔，缥缈云烟绕着楼宇飘；角落添几株金银花树，花叶要栩栩如生。绣的时候，琼楼的飞檐、花树的枝干要用最好的金线，再嵌上细碎的珊瑚和金箔，最后做成一面屏风——既大气，又合太后娘娘的喜好。”
铃雪听得眼睛越来越亮，忍不住拍手道：“小主这个主意太好了！这屏风用胭脂虫色蜀锦做底，再配上金线珊瑚，定是华丽又雅致，太后娘娘见了肯定喜欢！而且屏风摆在万方安和的游廊里，皇上每次去见太后，都能瞧见，自然也知道小主您的心意！”
毓秀望着铃雪雀跃的模样，轻轻颔首，指尖再次捻起那片红枫
风掠过廊下，将她的发丝吹得微扬，她眼底的淡然里，渐渐凝起一丝从容的底气——这份礼，既是谢恩，也是她重回后宫棋局的第一步，慢些没关系，稳才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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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七年十一月五日
武陵春色游廊
初冬的风带着残荷的清润，掠过武陵春色的游廊，廊下悬着的浅碧色纱幔轻轻晃动，将廊外的暖阳滤得柔和了几分
钮钴禄如月身着一袭殷红色蜀锦旗装，裙裾上用金线绣满盛放的芍药，花瓣层层叠叠，在日光下泛着细碎的光泽，衬得她本就明艳的眉眼，更添了几分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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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指尖轻轻搭在廊柱的雕花上，忽然偏头看向身侧的赫舍里明慧，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试探：“听说了吗？佟佳毓秀解禁了，总算能踏出春禧殿的门了。”
赫舍里明慧正望着廊外池中的枯荷出神，闻言缓缓转头
她穿的湖蓝色云锦旗装，裙上绣着素净的白牡丹，与如月的明艳形成鲜明对比，语气也多了几分沉静：“刚听了一嘴。怎么，你很惊讶？”
如月闻言，忽然低低笑出声，指尖划过旗装上金线芍药的花瓣，眼底闪过一丝玩味：“我有什么好惊讶的？她佟佳毓秀是栽是立，跟我可没半分关系——又不是我设局陷害她，难不成还得为她解禁的事，特意喜一喜或愁一愁？”
话里话外都透着“事不关己”的疏离，却又隐隐藏着“关注后宫动向”的敏锐
话音刚落，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从游廊尽头传来
白蕊姬身着一袭海棠色云锦旗装，裙面上绣满含苞待放的粉棠花，花瓣边缘用银线细细滚边，走动时似有粉棠虚影摇曳，衬得她身姿轻盈，却又带着几分不容忽视的锐利
她走到两人面前站定，目光先扫过钮钴禄如月，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提醒：“荣妃与其在这儿琢磨佟佳氏解禁的事，不如多在意在意自家公主锦婳。”
她顿了顿，话锋陡然转尖，“可别再像前阵子那样，拿‘给公主做项圈’当由头，再争一块橄榄石了——传出去，倒显得荣妃您为了点小物件，连公主的体面都不顾了。”
钮钴禄如月脸色微沉，握着廊柱的指尖紧了紧，殷红旗装上的金线芍药仿佛都失了几分光泽
她强压下心头的不快，抬眼看向白蕊姬，语气带着几分讥讽：“敏贵人这张嘴，倒是越来越能说会道了。想来是仗着长公主锦瑶得了太后娘娘的欢喜，便觉得能随意刺探旁人了？”
白蕊姬闻言，唇角轻轻上扬，眼底却没什么笑意：“嫔妾不过是说句实话，难不成现在连实话都不让人说了？”
她说着，微微屈膝福了一身，动作标准却透着疏离，“既然荣妃不爱听，那嫔妾也不多留了，这就回自己院落去。”
话音落，她转身便走，海棠色裙角扫过廊下的青砖，留下一抹轻快却又带着锋芒的背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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