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八年九月一日上午·圆明园石径
晨雾刚散，圆明园的石径小道还浸着几分湿润，青石板缝里钻出的青苔沾着细碎露珠，被斜斜照来的晨光映得泛着浅绿光泽
身着黑金蜀锦绣兽纹束腰劲装的傅恒，刚在侍卫值房敲定近半月的巡视排班——从杏花春馆到武陵春色，从百骏园到万方安和，每一处值守的侍卫姓名、换班时辰都在册子上标注得清晰明了
他指尖捏着本紫色封皮的册子，封面用银线绣着暗纹云纹，里面工工整整誊写着七位适龄出色的八旗侍卫名单：赫舍里向明、瓜尔佳文敏、马佳牧瑾、舒穆禄楚辉、讷喇和卓、索绰罗丰禄、西林觉罗河博
这是应若璃之托整理的，想着趁今日上午送去万方安和，也好让姑娘们早些有个参考
……
刚迈步往万方安和的方向走，身后便传来一道带着几分冷意的唤声：“傅恒大人。”
傅恒脚步微顿，侧过头望去——不远处的桂花树下，方夷正斜斜靠着树干，一身银白星罗缎绣狼纹束腰劲装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墨发用银带高束，露出光洁的额头与凌厉的眉眼
他手里握着柄黑色马鞭，鞭柄处雕着细碎的银纹狼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狼首纹路，眼底没了往日黏着若璃时的温顺，倒透着股未经打磨的锐劲儿，像头终于褪去幼态、准备亮出爪牙的年轻狼崽
……
“方小公子。”
傅恒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目光掠过他眼底那点藏不住的锋芒，心底了然——这是彻底不装了，先前在若璃面前刻意收敛的狠戾，如今倒半点不遮掩了
……
方夷直起身，目光落在傅恒身上，语气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直白与不服输——那是褪去温顺伪装后，骨子里藏着的好胜劲儿
“一直听说傅恒大人骑射卓绝，雍正七年起便随苏逸尘大将军在边关历练五六年，从前更是实打实的四品武将。”
他指尖轻轻敲了敲马鞭柄上的银纹狼首，抬眸时眼底已燃起几分战意，“我想跟大人讨教几招，试试身手。”
傅恒看着他眼底的锋芒，哪会猜不透这少年的心思——无非是见了昨日花海中自己与若璃的互动，心里憋着劲想证明些什么，更是想借着骑射较量，争那点不该有的心思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紫色封皮册子递给身后的侍卫，声音沉稳：“你亲自把册子送到万方安和，交给娘娘。就说……我在百骏园为公子们加强骑射训练，晚点再过去回话。”
……
那侍卫偷偷瞧了眼方夷紧绷的神情，又看了看傅恒从容的模样，立刻接过册子躬身应道：“是，大人。”脚步轻快地往万方安和的方向去了，生怕耽误了两位主子的“较量”
“加强训练？”方夷望着侍卫远去的背影，忽然低笑出声，语气里的挑衅毫不掩饰，“看来傅恒大人对自己的骑射，很有信心。”
傅恒掸了掸劲装下摆的褶皱，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走吧，去百骏园。”
他没将这十七岁少年的挑衅放在心上，却也没打算敷衍——今日这场较量，不仅是教方夷认清楚两人的实力差距，更要让他彻底断了觊觎自己守了多年珍宝的心思
若璃是他放在心尖上护了这么久的人，岂容旁人随意窥探？
……
百骏园的跑道上尘土飞扬，马蹄踏地的声响急促如鼓，引得围场内外的人都驻足观望
……
身着橙色骑射装的庄宇珊与水红骑射装的宋一梦并辔立在一旁，手里的缰绳都忘了攥紧，眼底满是不可思议。“疯了吧？”
庄宇珊看着场中两道疾驰的身影，声音里带着几分惊惶，“方夷居然敢跟傅恒大人比骑射？”
宋一梦也连连点头，目光紧紧盯着两人——只见方夷的银白劲装与傅恒的黑金劲装在跑道上交错，马跑如飞的同时，两人还不停抬手搭弓，箭矢离弦时带着破空锐响，竟次次都精准射中靶心，哪里是寻常的切磋，分明是卯着劲的较量
……
不远处，紫色骑射装的佟佳玉录玳、绿色骑射装的钮钴禄如霜、蓝色骑射装的乌雅乌云珠、淡红骑射装的完颜静仪也骑着马，神色同样诧异
“方夷怎么突然想起来跟傅恒大人比试？”钮钴禄如霜皱着眉，语气里满是疑惑，“傅恒大人在边关练了五六年骑射，还是武将出身，方夷再厉害，也只是个没经过历练的少年，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
身着蓝黑云锦隼纹束腰劲装的顾九思勒着马缰，眼底的不解更深
他常年练箭，一眼就看出这场比试的门道——傅恒虽未尽全力，却也没留半分情面，拉弓的角度、射箭的时机都精准得无可挑剔
方夷更是拼了全力，箭箭都往靶心最深处射，两人的架势哪是“指导”，分明是带着胜负欲的真较量
……
“啧，没事儿，方夷能行。”身着暗橙云锦葫芦纹束腰劲装的燕京墨却一脸笃定，目光落在远处疾驰的身影上，语气里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意气，“他跟傅恒大人比，正好能试试真本事。”
围场外，庄寒雁与薛宝琴并肩站着，齐鹤川与裴月瑶也立在一旁，目光都紧紧锁着场中
虽未骑马，却也被这场较量勾得心神紧绷——马蹄扬起的尘土、箭矢破空的锐响、两人专注凌厉的神情，凑在一起竟透着股让人热血沸腾的痛快，连风里都似沾了几分紧张的气息
……
围场东侧的柳树下，身着朱红骑射装的魏紫早已挪不开眼
她攥着缰绳的手指微微泛白，目光死死锁着场中银白劲装的身影——方夷策马时鬓发飞扬，抬弓时臂线利落，连眼底那股不管不顾的狠戾都透着致命的鲜活，让她心底那点征服欲像被点燃的野火，烧得愈发浓烈
这般又野又锐的少年郎，哪是寻常温吞子弟能比的，她怎么可能放得开手？
……
场中，马蹄声愈发急促。方夷周身的狠戾几乎要凝成实质，银白劲装在风里猎猎作响，他伏在马背上，目光如鹰隼般锁定靶子，抬手搭箭的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傅恒则始终沉稳，黑金劲装衬得他身姿如松，即便马儿疾驰，拉弓射箭的动作仍稳如磐石，箭箭都精准嵌进靶心
连傅恒心底都暗自赞叹——这方夷的骑射天赋确实出众，十七岁有这般身手，若经些历练，将来定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方夷勒住马，目光扫过远处的靶子，当看到自己有一支箭偏在靶心外少许时，忍不住嗤笑一声
他知道自己输了半分，却不肯服软——不过是傅恒占了年纪与阅历的优势，更仗着早几年陪在娘娘身边的情分罢了，若再给他些时日，未必不能赢过这老男人！
……
场外，身着蓝青云锦绣雪竹菊纹束腰常服的崔晏，与一身白蓝云锦绣流水竹纹束腰常服的燕决明并肩而立
两人目光落在场中针锋相对的身影上，交换了个了然的眼神
崔晏指尖轻轻摩挲着袖角的雪竹纹，低声道：“看来方夷是真的知道了。”
燕决明微微颔首，清隽的眉眼间掠过一丝复杂——方夷眼底对傅恒的敌意那般明显，藏都藏不住，定是撞见了娘娘与傅恒的亲密，明白了两人之间的心意，才会这般卯着劲想争高下
……
跑道中央，傅恒勒住马缰，黑马发出一声低嘶后稳稳驻足
他垂眸看向身侧同样停马的方夷，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占有欲，每个字都像淬了冷铁：“她是我的，从始至终都是。除了我，谁也不能越过半分界限。”
方夷猛地抬眼，眼底的厉色瞬间翻涌，狠辣得几乎要溢出来
他攥紧马鞭，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执拗与不甘：“正好，我也有这个想法——娘娘想要的，我能给；她想守的，我也能护。凭什么只能是你？”
……
傅恒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抬眸时目光锐利如刀，直戳方夷的软肋：“凭什么？凭你十七岁，凭你与她差着十八岁的光阴与阅历，凭她从始至终只把你当需要照拂的晚辈。这样的你，她绝不会接受。”
他话音顿了顿，目光越过方夷，精准落在场外的崔晏与燕决明身上，语气更沉了几分，“不止是你，她也绝不会接受崔晏，更不会接受燕决明。”
……
场外的崔晏与燕决明刚捕捉到傅恒的视线，便与他那双带着警告与占有欲的眼眸撞个正着
两人瞬间读懂了傅恒的意思——那是在宣告主权，更是在劝退所有觊觎者
崔晏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眼底却藏着不服输的韧劲；燕决明也缓缓抬眸，清隽的眉眼间多了几分冷意
呵，傅恒，话别说得太满，能不能留住她，试试才知道
……
方夷顺着傅恒的目光看向崔晏与燕决明，又猛地转头盯住傅恒，眼底的轻视毫不掩饰——崔晏的温吞、燕决明的内敛，在他眼里根本算不上对手
真正让他心头发紧的，是傅恒方才那句“谁也不能越界”
“越界”二字像根刺，狠狠扎进他心里，瞬间让他想通了所有——娘娘与傅恒之间，绝不止戴花环那般简单，定是有过更亲密的接触！
这个认知让方夷胸腔里的怒火与杀意瞬间燎原，他死死盯着傅恒的背影，指节攥得发白，连呼吸都带着几分急促
凭什么？凭什么傅恒能先一步守在娘娘身边，能与她有那样不为人知的亲密？他不甘心，绝不甘心！
……
远处的树荫下，顾九思、齐鹤川、燕京墨与江堇风四人眉头都拧成了疙瘩
顾九思攥着马鞭的手紧了紧，黑蓝劲装的袖口绷出利落的线条，眼底满是沉色——方才场中两人的对话虽隔得远听不真切，可那剑拔弩张的气场却瞒不过人，哪是什么骑射较量后的闲聊，分明是带着火药味的对峙
齐鹤川也轻轻摇了摇头，月白常服的衣襟被风拂得轻晃，语气里满是担忧：“方夷这胆子也太大了，真敢在傅恒面前挑明心思？他就没想过，傅恒是什么人？”
江堇风挠了挠头，褚红色劲装衬得他脸色更显焦急：“这小子是要上天啊！傅恒大人守着娘娘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容得下旁人觊觎？他就不怕傅恒真动怒？”
燕京墨望着场中那两道紧绷的身影，忽然想起苏逸尘大将军的威名，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你们忘了？傅恒大人是苏将军一手提拔起来的，方夷这点心思要是被捅到苏将军那儿……”
他话没说完，却让另外三人都瞬间清醒——苏逸尘极护若璃，虽未必会对身为世家子弟的方夷下重手，可一顿严厉的警告是免不了的
四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底看到了无奈——方夷这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连最基本的分寸都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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