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环水的万方安和，卐字屋殿宇内室里静得能听见窗外水波轻晃的声响
若璃坐在窗边软榻上，目光落在榻前小案桌的玛瑙碗上——碗里盛着颗颗饱满的石榴籽，是上午方夷亲手剥的
想起他今日还算识相，没多纠缠，不到晌午便主动离开，若璃心底才稍稍松了口气
……
“娘娘。”游廊深处传来轻唤，傅恒跟着云卷走进内室，目光先落在若璃身上，才缓缓站定在外间
若璃抬眸，声音里带着几分刚歇下的轻缓：“傅恒。”
傅恒应着，手里捧着的一束矢车菊还沾着晨露，他先将花插进榻旁的小玉瓶里，才在榻边的梨花木椅上坐下
目光扫过案上的玛瑙碗，语气里带着惯有的温和：“怎么不让小厨房给你做成石榴汁？剥得这般仔细，直接吃倒容易硌着。”
……
话音刚落，若璃忽然倾身，轻轻扑进他怀里，手臂环住他的腰，声音闷闷的：“傅恒……”
傅恒连忙伸手拥住她，掌心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能察觉出她身子微微发僵，连呼吸都带着几分不稳，显然是藏着心事
“出什么事了？心情不好？”他放轻声音，语气里满是安抚
若璃将脸埋在他肩头，指尖攥着他的衣襟，那些被方夷越界的慌乱、面对少年偏执的无措，她既不敢说，也不愿让他担心，只轻轻摇了摇头
……
傅恒指尖顿了顿，低头看着怀中人紧绷的模样，心底已然有了数，只温声道：“别怕，有我在。”
他没再追问，只缓缓将魏紫私藏郭络罗明玉入园、撕毁贵女衣裳、攀咬崔晏，最终被他逐出圆明园的事一一说清，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寻常琐事，却悄悄留意着怀中人的反应
若璃静静听着，直到傅恒说完，才慢慢直起身，眼底的慌乱散去些许，轻轻点头：“嗯，走就走吧。”
声音里带着几分释然——少了魏紫这层纠缠，或许园子里能清静些，方夷那边，也该少些由头生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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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若璃将脸深深埋进他怀里，手臂收得更紧，鼻尖蹭过他衣襟上的布料，连声音都带着几分发颤的委屈——方夷那番越界的纠缠、眼底不加掩饰的偏执，至今想起来仍让她心头发慌，连独处时都忍不住绷紧神经
傅恒指尖抚过她的头发，能清晰感受到怀中人微微颤抖的肩线，那份惧意透过布料传过来，让他心口瞬间揪紧
他没再追问细节，只沉声开口，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放心，一晚上的时间足够。我这就给大将军写信，请他出面奏请皇上，下一道旨意让方夷明日就启程去边关，跟着苏承翊麾下历练。他骑射本就出众，去边关打磨也是合情合理的理由，谁也挑不出错处。”
若璃猛地抬头，眼底还泛着浅浅的水汽，望进傅恒满是安抚的眼眸，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些，轻轻点头应道：“嗯。”
有大哥出面，有方夷“历练”这个名正言顺的由头，定能让他尽快离开圆明园，往后也能少些心惊胆战的日子
“别怕。”傅恒抬手拭去她眼下的湿意，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眼底却藏着化不开的愠怒——方夷定是做了超出“晚辈”界限的事，才会让若璃这般恐惧
若不是顾及若璃身份，若不是怕闹大了让她难受造成影响，他绝不会只让方夷“去边关历练”这么简单
………
乾隆八年九月十四日晨
晨光刚漫过坦坦荡荡的回廊，方夷身着银黑星罗缎绣狼首束腰劲装，正立在院门口，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狼纹佩饰，周身还带着未散的凌厉气
……
“你说什么？”他猛地抬眸，看向门口身着靛青色杭绸常服的李玉，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冷硬，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李玉脸上噙着惯有的浅笑，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方小公子，皇上有旨——念你骑射出众、年轻有为，着你即刻前往军营，与其余赴边关历练的子弟一同启程，不得延误。”
“即刻？”方夷低笑出声，笑声里淬着寒意，眼底瞬间翻涌起重浓的狠戾——他早该想到，定是傅恒的法子，是她默许的结果！连明日的菊花宴都等不及，竟真的这般急着把他赶出圆明园
……
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心底的偏执愈发浓烈：娘娘，你可别忘。我不会一直待在边关，最迟四年，我定会回京
到那时，今日你我之间的“亏欠”，我会加倍讨回来
……
不远处，湖边回廊下喂鱼的江堇风、齐鹤川、燕京墨三人闻言，手里的鱼食勺“哐当”一声磕在栏杆上，满是惊讶地望向这边
“竟要即刻走？连明日的菊花宴都不等了？”江堇风放下鱼食，语气里满是错愕
齐鹤川也皱紧眉头，眼底藏着不解——这处置未免太过仓促，定是出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
燕京墨更是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只觉得这局面来得猝不及防
……
另一侧，崔晏与燕决明并肩立在柳树下，望着方夷眼底那抹不加掩饰的狠戾，神色沉了沉，眸底掠过一丝愠怒
“他定是对娘娘越界了。”崔晏指尖轻轻掐着掌心，语气笃定——若非方夷做了超出“晚辈”本分的事，傅恒绝不会用这般强硬的法子，借皇命与苏逸尘之手，急着将他驱离圆明园
燕决明也缓缓点头，清隽的眉眼间凝着冷意，心里已然明了：方夷的离开，绝非“单纯历练”那般简单，定是为了护娘娘周全
……
看着方夷随着李玉远去的背影，江堇风收回目光，与身旁的燕京墨对视一眼，语气里满是困惑：“怎么会这么急？连一日都等不了，他到底做了什么？还有魏紫，昨日刚被驱离，今日方夷又要走，偏偏赶在菊花宴前，怎么这么多事？”
燕京墨也皱着眉点头，手里的鱼食撒得漫不经心：“是啊，太蹊跷了。按说就算要去边关，至少也该等菊花宴过了，哪有这般‘即刻启程’的道理？”
……
齐鹤川站在一旁，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栏杆，心底的猜测愈发清晰：方夷……不会真的对娘娘做了越界的事吧？否则傅恒大人绝不会如此不留余地，连缓冲的时间都不给
一直安静靠着廊柱看鱼的顾九思终于开口，他揉了揉发胀的额头，语气里满是不耐与嘲讽：“魏紫和方夷，倒真是一路人——一个为了方夷偏执到私藏外人，一个眼里只有娘娘，连基本的分寸都忘了。他俩要是真在一起，倒省得祸祸旁人，一个个都傲慢得没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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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望着湖面游弋的锦鲤，眼底多了几分凝重：“只盼着方夷在边关能磨磨性子，回来后能把那点荒唐心思彻底退了。不然等他几年后回来，凭着那股不管不顾的狠劲，真要是再缠上娘娘，到时候可就真的无法收拾了。”
……
乾隆八年九月十四日晨·圆明园杏花春馆正殿
殿内，佟佳玉录玳、钮钴禄如霜、乌雅乌云珠、完颜静仪、庄寒雁、庄宇珊、裴月瑶、薛宝琴几人围在八仙桌旁，目光齐齐落在桌上叠得整齐的衣裙上，空气中满是期待的鲜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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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宇珊最先指着薛宝琴与裴月瑶面前的描金托盘，语气里满是赞叹：“你们这两身也太好看了！宝琴的蜜合色星罗缎绣雪落牡丹飘梅花长裙，缀了白琉璃和红宝石，看着就贵气又雅致；月瑶这身远天蓝星罗缎绣荷花葡萄藤，淡绿碧玺配紫水晶，清清爽爽的，一看就是齐公子的心思，真不错！”
庄寒雁也笑着点头，伸手轻轻拂过自己浅蓝星罗缎绣芦苇百合白鹭长裙的裙摆，指尖触到缀着的蜜蜡与蓝水晶，语气温和：“绣娘的手艺是真细，连芦苇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她身旁的庄宇珊也亮了亮自己的莲瓣红星罗缎绣湖水大丽花长裙，红水晶与海蓝宝在光下泛着光泽，眼底满是欢喜
……
佟佳玉录玳拎起自己的紫菀色星罗缎绣碧柳飞燕旗裙，绿碧玺缀在飞燕翅膀上，灵动得似要飞起来，她笑着感慨：“这碧柳绣得太逼真了，穿去菊花宴定不会失色。”
乌雅乌云珠也展示着自己的松绿色星罗缎绣紫藤萝花架旗裙，紫水晶与白琉璃缀在花架间，像藏了星星
完颜静仪的法蓝色星罗缎绣山茶金菊旗裙则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红宝石与黄水晶的搭配明艳又大气
……
钮钴禄如霜捧着自己的海棠红软烟罗绣白牡丹旗裙，指尖轻轻蹭过花瓣绣纹，眼底满是欣喜：“不愧是圆明园的绣娘！这白牡丹绣得又雅致又大气，红琉璃配白水晶，比我在家做的衣裳精致多了！”
裴月瑶凑过去看了看，连连点头：“确实好看，白牡丹本就素雅，配上这配色，既不单调又不张扬。”
……
热闹间，薛宝琴的目光却悄悄落在了坐在角落的宋一梦与宋一汀身上
宋一梦手里拎着自己那身完好的石榴色星罗缎绣金铃铛粉芍药长裙，黄水晶与粉宝石缀在铃铛上，看着格外鲜活
可一旁的宋一汀却垂着眸，指尖无意识捻着衣角，她那身葱绿色星罗缎绣江南烟雨桃花长裙，原本缀着的粉碧玺与淡绿碧玺散落一旁，裙摆被撕扯得不成样子，连烟雨水纹都断成了碎片
……
薛宝琴心底轻轻叹了口气，这么雅致的样式，毁了实在可惜
宋一梦也察觉到妹妹的低落，伸手揽住她的肩，轻声安慰：“一汀，别难过，明日你穿我的衣裳去菊花宴，我的裙子你穿着也合身。”
裴月瑶也走过去，看着那身破损的衣裙，语气里满是惋惜：“这江南烟雨的纹样多别致，粉碧玺衬着桃花也好看，真是太可惜了。”
宋一汀勉强扯了扯嘴角，却没说话，只望着那身残破的衣裙，眼底满是失落——那是她盼了许久，特意为菊花宴准备的心头好
……
正说着，一个宫女轻掀门帘走进来，脚步放得极轻，低声道：“各位姑娘，针线房的人来了。”
众人闻声转头，只见金玲与三好并肩走了进来。金玲手里端着个描金托盘，上面盖着块浅粉锦缎，她脸上噙着温和的笑意，将托盘稳稳放在八仙桌上；三好也跟着颔首问好，语气轻快：“姑娘格格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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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对视一眼，目光齐齐落在角落里的宋一汀身上，三好笑着开口：“宋二姑娘，这是给您的衣裙，您瞧瞧合不合心意？”
“我的？”宋一汀猛地抬眸，眼里满是惊讶，连带着佟佳玉录玳、裴月瑶等人也围了过来——昨日衣裳才被撕坏，不过半日加一夜的功夫，竟真的赶制出来了？
宋一汀快步走上前，金玲轻轻掀开锦缎，一件淡蔷薇红色星罗缎长裙映入眼帘：裙身绣着沙洲烟雨迷蒙的景致，几枝杏花在烟雨中轻轻飞舞，花瓣边缘还缀着细碎的淡蓝碧玺与粉碧玺，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
“一汀，这也太适合你了！”宋一梦最先反应过来，语气里满是雀跃，“‘一汀烟雨杏花寒’，这不就是照着你的名字绣的吗？”
庄寒雁凑上前细看，轻轻点头：“烟雨朦胧的意境，配着淡蔷薇红的料子，再加上碧玺点缀，既雅致又贴合一汀的气质。”
裴月瑶、薛宝琴等人也纷纷附和，眼底满是赞叹——这纹样与配色，比之前那身葱绿烟雨裙还要贴切
……
宋一汀指尖轻轻抚过裙上的杏花绣纹，心底又惊又喜，忽然抬头看向金玲与三好，语气带着几分了然的疑惑：“这……是谁特意为我做的吗？”
金玲笑着摇头，解释道：“这倒不是谁特意定制的。这纹样是从前太后娘娘闲暇时画的样式图，我们针线房里存了好些，年轻绣娘们平日里都爱拿这些图练手。这衣裙是刘姑姑去年就做好的，只是当时没缀珠宝；昨日看到您的衣裳坏了，刘姑姑便找出来，我们几个连夜把碧玺缀上，又稍改了尺寸，刚好赶在今日送来。”
三好也跟着点头，语气里满是真诚：“尺寸我们比对过您先前的衣裳，改得差不多了，您要是觉得哪里不合适，我们再拿去调整。”
宋一汀捧着裙摆，眼底满是欣喜，连忙道谢：“多谢你们，我很喜欢，不用改了。”
佟佳玉录玳看着那身衣裙，也忍不住感慨：“太后娘娘的设计果然雅致，针线房的手艺也厉害，连夜赶工都做得这么精细，确实很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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