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入园名单下发

乾隆九年六月初，暑气刚漫上京城的檐角，礼部尚书宋谦便带着若璃亲定的入园名单，差人将烫金洒花笺一一送抵各府——那是太后娘娘亲笔用赵孟頫行书题的名，墨色温润，笔锋流转，光是笺纸的质感与字迹，便让收笺人添了几分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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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府的花厅里，满室都是栀子花香。庄宇珊身着一袭橙色云锦大丽花长裙，裙上金线勾边的大丽花艳而不俗，她攥着那张洒金花笺，原地转了半圈，雀跃的笑声撞得窗棂上的竹影都轻轻晃：“我收到啦！真的有我的名字！”

花笺上的字迹清隽，十位入选者的名字依次排开，她的名字“庄宇珊”落在第三行，与宋一汀的名字紧紧挨着

母亲阮如音端着茶盏走过来，眉眼间漾着笑意，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瞧你欢喜的。只是这次入园，可没有你姐姐寒雁陪着了——她这月中旬就要嫁入赫舍里府，忙着备嫁，顾不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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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宇珊闻言，雀跃的劲头稍缓，却还是把花笺按在胸口，笑得眉眼弯弯：“知道啦母亲，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一汀呢，我们俩去年都去过一次圆明园，熟门熟路的，互相能照应，定不会惹麻烦。”说着，又低头摩挲着花笺上的字迹，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八月入园该带些什么调香的小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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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府的正厅里，气氛格外暖

程实、萧元漪并肩坐在上首，祖母靠在软榻上，程少宫立在母亲身侧，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程少商手中的花笺上

程少商穿一身碧山色云锦梅枝长裙，裙上银线绣就的梅枝从裙摆蜿蜒至腰际，衬得她眉眼愈发清亮

她指尖轻轻抚摸着花笺上“程少商”三个字，墨色落在洒金的笺纸上，竟像是沾了几分暖意，她唇边漾开浅淡的笑，眼底满是真切的欣喜

“能得娘娘亲自选中，是你的造化。”程实放下茶盏，语气里满是欣慰，“八月初入园，凡事要多听娘娘的安排，不可像在家这般随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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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元漪也温声补充：“园里都是京中世家的小辈，与人相处要懂分寸，调香之事尽力便好，不必强求名次。”

程少商抬眸，一一应下：“知道了父亲、母亲。我会守规矩，不惹麻烦，也会好好向各位公子姑娘请教调香的门道。”

祖母在旁看着，笑着点了点头，手里的佛珠转得愈发轻快——自家嫋嫋能得太后青眼，是程家的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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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鄂府的闺房里，董鄂·宛宁正对着妆镜，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花笺

她一身宝石红云锦绣牡丹旗裙，裙上牡丹绣纹用金线银线交织，衬得她肌肤莹白，眼底的惊喜像盛了星光

“娘娘的字可真好看。”她反反复复摩挲着花笺上的行书，墨香混着笺纸的檀香漫入鼻尖，让她愈发激动，“终于能入园子，亲眼见见娘娘了。”

董鄂夫人端着一碟杏仁糕走进来，见女儿这副模样，忍不住笑道：“瞧你急的。八月还早，往后几日，好好跟着嬷嬷学学礼仪，别到了园里失了体面。”

宛宁连连点头，把花笺小心翼翼地放进锦盒里，眼底满是期待：“我知道，定不让母亲和娘娘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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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宅的堂屋挤得满满当当，盛竑、王若弗坐在上首，盛老太太靠在最里侧的软榻上，盛长柏、盛长枫立在一旁，盛华兰、盛如兰、盛明兰围着盛墨兰，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她手中那张薄薄的花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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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墨兰穿一身淡绿杭绸兰纹长裙，裙上兰草绣得疏朗，往日里总带着几分拘谨的眉眼，此刻却亮得惊人

她指尖微微发颤，一遍遍抚摸着花笺上“盛墨兰”三个字，心脏跳得几乎要撞出胸口——六品文官的女儿，竟真的能入选太后娘娘的宴集，能和那些二品、四品世家的贵女、格格们并肩入园，这是她从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好，好啊！”盛竑欣喜得连声音都带了几分颤，“墨兰你潜心学调香大半年，每日对着那些花草琢磨，如今总算有了机会。这次是园中取材制香，不分家世高低，全凭巧思与匠心，你可要沉下心来，好好把握。”

盛老太太也缓缓开口，语气里满是期许：“到了园里，不拘小节，放大胆些。太后娘娘性子温软大方，你不必因咱们家是六品出身就局促，大大方方地取材、制香，拿出真本事便好。”

盛墨兰用力点头，眼眶微微发热，把花笺紧紧贴在心口，声音带着几分坚定：“我知道了父亲、祖母。我会守礼，不卑不亢，也会大胆去园里寻好材，定不辜负娘娘的看重，不丢盛家的脸。”

一旁的盛如兰望着花笺，眼底满是羡慕，却还是拉了拉墨兰的衣袖，笑着道：“四姐姐，你一定能做好的！”

盛明兰也抿唇浅笑，眼底藏着欣慰——四姐姐若能得娘娘一句夸赞，往后盛家在京中，也能多一分底气

满室的目光里，有期许，有羡慕，更有一家人紧紧拧在一起的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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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府的书房里，日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铺着暗纹锦毯的地面上，映得案头那盆新养的文竹愈发青翠

杨羡身着宝蓝云锦宝相花纹束腰常服，赤金线织就的宝相花纹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他指尖捏着那张洒金花笺，目光落在“程少商”三个字上时，唇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眼底漾着藏不住的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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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尖轻轻摩挲着笺纸边缘，心里早炸开了细碎的欢喜——嫋嫋果然也在

八月初入园，整整一个半月的时间，既能借着取材制香的由头，名正言顺地和她多相处，又能参与这比作诗插花有趣百倍的斗香，简直是两全其美

“倒是没白盼这几日。”他低笑一声，把花笺折好，放进腰间的锦袋里，指尖还在袋口按了按，仿佛这样就能离那份期待更近几分

往后这两个月，可得好好琢磨琢磨，园子里的草木哪些能入香，既能拿出像样的手艺，又能让嫋嫋瞧着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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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府的庭院里，香樟树的浓荫遮了大半日头，地上落着细碎的樟叶

夏静石一身锈红色云锦葫芦花纹束腰劲装，斜躺在藤椅上，一条腿随意搭在另一条膝头，手里晃着枝刚折的紫薇花枝，花瓣被风拂得轻轻颤，他眼底却满是通透的笑意

指尖夹着的花笺上，“盛墨兰”三个字格外显眼，他瞧着便低笑出声：“连六品文官的女儿都选进去了，这位太后娘娘，倒真是半点不看家世，只凭心意来，太有趣了。”

抛开元宝似的沉香、沉水白檀那些贵价香材，才算真的合了“园中取材”的趣致

他晃着紫薇枝，脑子里已开始盘算香方：玫瑰的甜香打底，薄荷的清冽解腻，再混上些酒露的醇厚——这三样撞在一处，既有花的柔，又有叶的爽，还有酒的烈，定能在一众温吞香韵里杀出些新意来

想着，他随手把紫薇花枝扔在一旁，翻身坐起，竟已有些迫不及待想入园寻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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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府的堂屋的日头斜斜落进来，落在八仙桌上的蜜橘果盘里，泛着清甜的光

温夫人捏着那张入园花笺，反复瞧了瞧自家儿子温宁，眉梢带着几分不放心：“啧，温宁，这制香调香的活儿，你……真擅长？”

毕竟温家父子俩都是从武的——温鲁一身武将煞气，连喝茶都带着股风风火火的劲儿

温宁虽性子平和些，却也常年练得一身筋骨，哪沾过“调香”这种细腻雅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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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鲁刚端起杯老君眉喝了一大口，闻言放下茶盏，满不在乎地摆手：“制香嘛，有何难？圆明园里花草树木何其多，光菊花就有百来种品种，随便摘些花叶磨碎了混一混，还能不成香？”

“你懂什么！”温夫人白了他一眼，语气里满是无奈——这大老粗，竟把制香当成摘草喂马般简单，简直没救

一旁的温宁倒显得从容，他身着苍蓝云锦绣雁纹束腰劲装，雁纹暗绣在衣间，衬得身姿愈发挺拔

他坐在椅子上，指尖慢悠悠剥着蜜橘，橘瓣的清甜气息漫开来，剥下的橘皮被他捏在手里，薄而柔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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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父母的争执，他抬眼扫了眼温鲁杯里的老君眉，茶叶的清冽香气混着橘香飘过来，他忽然轻笑一声，晃了晃手里的橘皮：“娘，娘娘要的，未必是那些一眼就能瞧见的名贵花材，反倒是生活里被忽视的小东西，制成香才更有新意。”

说着，他指了指手里的橘皮，又朝温鲁的茶杯努了努嘴：“您瞧，这橘子皮晒干了磨成粉，再混上爹这老君眉的茶叶末——橘皮带些微苦的清润，茶叶透着栗香的醇厚，两者掺在一处，说不定能调出别样的沉静味道，您觉得如何？”

温鲁闻言，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瞪圆了眼睛看着儿子，满是惊喜：“儿砸，没瞧出来啊！你还有这巧心思？这橘子皮配茶叶，听着就新鲜！”

温夫人悬着的心瞬间落了地，脸上漾开笑意，连连点头：“确实妙！比你爹那‘摘花叶混一混’的主意靠谱多了，看来是娘多虑了。”

温宁笑着把剥好的橘瓣递到母亲手里，指尖捏着橘皮在鼻尖轻嗅——寻常物件里藏着的香意，大抵才是娘娘想要的趣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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