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一阵悦耳的女声从林深处传来,带着几分轻快:“姑娘与公子是要收集槐花清露吗?”
二人闻声转头,只见一名宫女从槐树林的阴影里走出来——她身着橘红色浮光锦绣垂丝海棠花树裙,锦缎泛着细碎的珠光,裙上垂丝海棠用银线勾边,粉白花瓣沾着“晨露”(银箔点缀),似刚从枝头摘下
发间一支海棠珠花格外惹眼,粉白双色珍珠层叠成瓣,外层白珠圆润铺底,内层粉珠细巧勾勒脉络,花心嵌着粉色碧玺珠与碎钻,花茎用金丝缠绕,缀着浅绿色东陵玉珠作叶,叶尖坠着红珊瑚小蕾,两侧细银丝穿珍珠作枝,末端悬着水滴形粉晶珠,轻晃时碎光落满肩头,竟比寻常世家小姐的首饰还要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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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少商与杨羡都愣了愣——这般国色之姿,再配上浮光锦与名贵珠花,竟只是个宫女?
便是跟着程少商的宫女,也只穿寻常杭绸裙装,连珠花都是素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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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是花草房的侯佳玉莹,过来摘些槐花回去阴干。”侯佳玉莹提着个竹篮,篮里盛满了带露的槐花,雪白花瓣堆得满满当当,晨露在篮底积着浅浅一层,她笑着走近,语气亲和,“二位若要收晨露,就用奴婢刚摘的这些吧,还带着枝头的水露呢,比你们再爬梯去摘省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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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宫女太监见了她,都笑着微微点头——显然是园里熟络的,知晓这位花草房的宫女颇得看重
杨羡上前一步接过竹篮,指尖触到篮沿的湿意,低头一看,槐花果然新鲜得很,花瓣边缘还凝着剔透的晨露,便朝侯佳玉莹颔首致谢:“有劳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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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客气~”侯佳玉莹摆了摆手,眉眼弯得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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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少商笑着打开青釉瓷罐的细纱,小心翼翼地提起一捧槐花,将花瓣上的晨露轻轻往罐里抖落——清冽的露水顺着花瓣滚落,在罐底聚成浅浅一汪,带着淡淡的槐花香,没片刻便装了大半罐
她塞紧罐盖,转头看向侯佳玉莹,眼底藏着几分好奇:“姑娘真是花草房的?”
侯佳玉莹瞧出她的疑惑,反倒先笑了,伸手轻轻摸了摸发间的海棠珠花,语气坦然:“姑娘是不是觉得,我这一身太亮眼了,不像是个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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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羡闻言,也顺势打量着她——单是那支海棠珠花,光用料便价值不菲,绝非普通宫女能负担得起,更别说那匹浮光锦,寻常世家都难得一见
“这浮光锦,是前几个月奴婢试着培育新花,上月总算试出了新品郁金香,太后娘娘特意赏的。”侯佳玉莹指尖拂过裙上的海棠纹,语气里带着几分雀跃,又摸了摸发间珠花,“这珠花是奴婢刚入园子没多久,跟着南星姐姐去面见娘娘时,娘娘瞧着奴婢合眼缘,特意赏的,说是配我这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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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少商望着侯佳玉莹提着竹篮远去的背影,橘红浮光锦裙角在槐林间一晃,便隐入了晨雾里,她忍不住轻叹:“圆明园的宫女里,竟有这般国色天香的人物,眉眼灵动,气度也敞亮,难怪娘娘这般喜欢她。”
身旁跟着的宫女闻言,浅笑着上前半步,声音放得柔和:“程姑娘说得是,玉莹姑娘性子活泛,手又巧,确实得娘娘疼惜。不过要说好看,她还不算园里最出挑的——真正拔尖的姑娘们,都在凝露苑的乐坊里呢。”
提着竹梯的太监也连忙点头附和,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可不是嘛。姑娘公子要是好奇,十月中旬的秋日宴上就能见着了——到时候乐坊的姑娘们登台表演,那才叫真的亮眼。”
杨羡指尖摩挲着腰间的锦袋,闻言挑了挑眉,唇角噙着笑:“乐坊……专司歌舞器乐的所在,想来里头的姑娘,定是才貌双绝,配得上‘凝露苑’这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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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少商眼里的好奇更甚了,捧着装满槐花露的瓷罐,忍不住追问:“那你们俩说说,凝露苑乐坊里,谁才是最美的?”
宫女与太监对视一眼,都笑了——这问题倒像问进了心坎里。宫女先开口,语气里满是赞叹:“论容貌与技艺,苏禾姑娘得算一个。她生得绝美,就像月下悄然绽放的昙花,清冷又惊艳;一手琵琶弹得出神入化,前年秋日宴上,她弹了一曲《玄武门之变》,弦音时而激越如惊雷,时而低回如呜咽,把那乱世风云里的悲壮都揉进了琴声里,满圆明园的人都拍案叫绝,当场得了魁首。娘娘格外看重,赏了她一把彩翠金蝶古琵琶——那琵琶琴身正面铺着一层红珊瑚薄片,色泽浓艳似燃着的丹砂,雕着鎏金蝴蝶,全天下都找不出第二把,姑娘秋日宴上定能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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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轻轻瞥了她一眼,笑着补充,声音压得略低些,却难掩赞许:“苏禾姑娘是琵琶绝,柳如烟姑娘便是歌舞仙了。她生得美如洛神临凡,气质缥缈得像云里雾里的仙子,既能歌又善舞,去年秋日宴,她跳了一支《洛神舞》,配着自己吟唱的《洛神赋》,水袖甩起来时如流波婉转,身姿转侧间似弱柳扶风,看得人都挪不开眼,稳稳拿了魁首。娘娘赏得更厚,给了三匹上等云母锦,还有一顶珍珠碧玺雕花花冠——全用粉珍珠串成花瓣,碧玺精雕作花蕊,戴在头上,远远瞧着就像顶了一束活的花。”
“哇——”程少商听得眼睛都亮了,手里的瓷罐差点没拿稳,语气里满是惊叹,“这般人物,这般赏赐,也太惊人了!”
杨羡也微微颔首,眼底闪过几分讶异——太后娘娘的手笔,竟这般阔绰,可见对乐坊姑娘们的看重,更对那秋日宴添了几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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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佳玉莹提着空竹篮回到花草房时,飘着淡淡的草木清芬——日头已爬过檐角,暖光透过木格窗斜照进来,落在摆着各色花草的案台上,映得叶片上的余湿愈发透亮
她刚跨进门,便见里头已有客人,正是身着水绿云锦绣烟雨长裙的宋一汀,裙上银线绣就的雨雾缠枝若隐若现,衬得她眉眼愈发温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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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草房的管事南星正站在案边,一身杏粉色浮光锦杏花长裙,裙上杏花用金线勾边,发间一支喜鹊珠花格外精巧,喜鹊翅上嵌着细碎的珍珠,轻晃时便有微光流动
见宋一汀望着货架上的干货,她语气温和地问道:“宋姑娘,你要的岩兰草根,是打算用来调香的吧?”
宋一汀闻言点头,指尖轻轻拂过案上一盆多肉的叶片,声音软和:“是啊南星姑娘,听闻岩兰草的根气清冽醇厚,能衬得花香更绵长。不知新鲜的和晒干的,能否都给我些?我想试着对比下气味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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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可以。”南星笑着应下,眉眼间满是爽快。一旁身着浅紫杭绸绣飞燕纹宫女裙的飞燕闻言,立刻应声“好嘞”,发间的飞燕珠花随动作轻晃,转身快步走进里间去取材
侯佳玉莹没上前打扰,提着竹篮走到角落的隔间——方才给程少商抖尽晨露的槐花,已被她平铺在竹匾里阴干,此刻正泛着淡淡的清甜香
她将空篮搁在一旁,伸手轻轻拨匀槐花,确保每片花瓣都能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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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一汀坐在案边等候时,目光忽然被花架上一盆从未见过的花吸引——嫩黄色的花苞形如小杯,花瓣向外翻卷,层层叠叠的模样,像极了倒悬着的风铃舞裙,在暖光里透着灵动
她忍不住抬手指向那花,轻声问道:“南星姑娘,那是什么花?模样这般别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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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瞧见那盆郁金香,眼底漾起笑意:“那是郁金香,是我们花草房玉莹第一次培育出的新品,她特意给这品种取了个名字,叫‘月辉’。”
“郁金香,月辉……”宋一汀轻声重复着,眼底满是赞叹,“这名字真配它,花色像极了月下的清辉,温柔又透亮。它的花期是什么时候呀?”
“二月到五月呢。”南星走到花架旁,指尖轻轻碰了碰郁金香的花瓣,语气里带着几分骄傲,“这花耐旱,开花时香气清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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