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漫长而煎熬。
林枫像一块长在树下的石头，纹丝不动。林间的蚊虫在他耳边嗡嗡飞舞，偶尔落在他的脸上、脖子上，他也只是极轻微地抖动一下皮肤，目光始终锁定着下方的空地。
日头渐渐升高，林间的光线变得明亮起来。空地上那些土匪留下的狼藉痕迹，在阳光下更加清晰。
就在林枫感觉四肢都有些僵硬时，远处终于传来了隐约的、嘈杂的声响。
来了！
林枫精神一振，所有感官瞬间提升到极致。他缓缓调整了一下呼吸，将身体压得更低，透过枝叶的缝隙，死死盯住声音传来的方向。
声音越来越近，夹杂着粗野的笑骂声和脚步声。
“他哥的，这趟真晦气！就抢了这么点破粮食，够谁塞牙缝？”一个破锣嗓子骂骂咧咧地传来。
“知足吧！小河村那帮穷鬼，就差啃树皮了！再逼，真他哥的反了！”另一个声音回应道。
“反？借他们十个胆！老子一刀一个，全他哥的送他们见阎王！”
吵嚷声中，七八个土匪的身影从林子里钻了出来，走进了空地。正是独眼刀疤脸那伙人。他们看起来比下山时更散漫，队伍拉得老长，有人肩上扛着抢来的粮食口袋，有人空着手，骂骂咧咧地互相抱怨着。
为首的独眼刀疤脸脸色也不太好看，显然对这趟的“收获”很不满意。他骂了一句，率先走到溪边，把刀往地上一插，捧起水胡乱洗了把脸。
其他土匪也嘻嘻哈哈地散开，有的直接瘫坐在地上喘气，有的拿出水囊喝酒，还有的则掏出怀里藏的干粮啃了起来。兵器被随意地丢在一边。他们完全放松了警惕，把这里当成了自家的后院。
林枫的心脏平稳而有力地跳动着。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所有人，评估着距离、角度、以及每个人的状态。
就是现在！
他悄无声息地取下了那张简陋的木弓，搭上一支涂抹了草药的箭矢。弓弦被缓缓拉开，发出极其细微的吱呀声。粗糙的弓身硌着他的手指，但他稳如磐石。
他的目标，不是那个最强的独眼刀疤脸，也不是那几个聚在一起喝酒的。他选中了一个落在队伍最后面，正靠在一棵树干上，打着哈欠、揉着肩膀的瘦高个土匪。这家伙离其他人稍远，警惕性最低。
林枫屏住呼吸，目光、箭尖、目标，三点连成一线。
嗖！
箭矢离弦，发出一声短促尖利的破空声，闪电般射向目标！
“呃啊！”
那瘦高个土匪猛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箭矢精准地扎进了他大腿外侧！他吃痛之下，身体一歪，噗通一声摔倒在地，抱着腿嚎叫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空地上的土匪全都愣住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靠！是谁？！”独眼刀疤脸第一个跳起来，一把抓起地上的刀，独眼凶光四射地扫视周围的林子。
其他土匪也慌忙抓起武器，惊慌地聚拢到一起，紧张地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林枫一击得手，毫不恋战，立刻缩回掩体后面，快速移动位置。他听到下面土匪们惊怒的叫骂声。
“靠！有埋伏！” “在那边！林子里面！” “狗娘养的！哪个不开眼的敢动黑风寨的人？！”
独眼刀疤脸脸色铁青，吼道：“别他哥乱了！两个人去看老六！其他人跟我来！揪出那只老鼠，老子要活剐了他！”
他带着剩下四五个人，挥舞着刀剑，骂骂咧咧地朝着林枫刚才藏身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搜索过来。
林枫早已不在原地。他在密林中快速而安静地移动，像一道幽灵。他对这里的地形比土匪熟悉得多。
他绕了一个小圈，出现在土匪侧翼的另一处灌木丛后。再次张弓搭箭。
这一次，他的目标是另一个落在稍后位置、正紧张地东张西望的矮胖土匪。
箭矢再次无声射出！
可惜，这次那矮胖土匪正好移动了一下，箭矢擦着他的胳膊飞过，带起一溜血珠，深深扎进他旁边的树干上！
“啊！这边！这边也有！”矮胖土匪吓得魂飞魄散，捂着流血的胳膊尖声大叫，连滚爬爬地往后躲。
“妈的！到底有几个人？！”独眼刀疤脸又惊又怒，挥舞着刀砍向周围的灌木，“给老子滚出来！”
土匪们被这神出鬼没的冷箭搞得人心惶惶，不敢再分散，背靠背聚在一起，紧张地注视着幽深的林地，仿佛每一棵树后面都藏着敌人。
林枫没有再射第三箭。他知道，对方有了防备，机会已经不大了。而且，涂抹的草药似乎起效慢，第一个中箭的土匪还在哀嚎，但声音已经弱了下去，似乎只是麻痹，并未致命。
目的已经达到。
他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后退，利用地形迅速远离这片区域。
身后，还能听到独眼刀疤脸暴怒的吼声和土匪们惊疑不定的叫骂声。
“废物！都是废物！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独眼哥，这箭……箭上有毒！老六快没声了！” “操！扶上他！快走！先回寨子！”
林枫的嘴角，在密林的阴影中，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添堵成功。
他没有回南岸的山洞，而是绕道去了更早之前发现的那条隐秘洞穴入口附近，找了个高处隐蔽起来。
不久后，他看到那伙土匪搀扶着那个昏迷不醒的同伴，狼狈不堪、速度极快地沿着大路向北逃去，再也看不到之前的嚣张气焰。
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林枫才从藏身处出来。
他走到那片空地上。土匪们逃得匆忙，地上还散落着一个破酒囊和几块吃剩的干粮。
他捡起那支射偏了扎在树干上的箭，拔下来，擦干净血迹，小心收回。
然后，他看向黑风寨的方向，目光幽深。
第一次。
这只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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