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寨的火光烧了半夜,最终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山雨浇灭,只留下冲天的黑烟和一片焦黑的废墟。
林枫没再去查看。他在山洞里又待了两天,一是养手臂上的伤,二是观察是否还有黑风寨的漏网之鱼前来报复。
雨停后,他再次过河,踏足那片熟悉的北岸林地。空气中弥漫着雨水和灰烬混合的奇特气味。他小心翼翼地接近已成废墟的寨子。
栅栏东倒西歪,木屋烧得只剩下焦黑的框架,地上满是泥泞和狼藉。一些烧焦的残骸触目惊心。早已没了活人气息,只有几只乌鸦在焦木上呱呱叫着。
林枫面无表情,仔细地在废墟中搜寻。他在几处看似头目居住的、尚未完全烧毁的角落,找到了一些散落的铜板和一小块碎银子,还有几把品相尚可的短刀和匕首,比他的柴刀强多了。他又在一个意外保存下来的地窖里,发现了一些没被烧掉的粮食和肉干。
他将所有能找到的有用东西打包成一个不小的包袱。这些,应该够他和林石用一段时间了。
回到山洞,他把银钱和粮食分了一半给林石。
“林哥……这……”林石看着手里的铜板和粮食,有些不知所措。他从没见过这么多钱。
“拿着。找个机会,看能不能去投奔远点的亲戚,或者找个安稳地方落户。”林枫道,“我准备走了。”
“走?林哥你要去哪?”林石急忙问,脸上露出慌乱和不舍。
“进城。”林枫看向远方,“山里待不下去了,总得找个能落脚的地方,打听打听……别的路子。”他想起那几页残卷,想起玉扳指,想起那些遥不可及的“仙师”。
林石低下头,沉默了很久,才小声道:“……我知道进城的路,以前跟我爹去过一次镇集,记得大概方向……但是,很远。”
“指个方向就行。”
第二天一早,林枫背上包袱,带上新的武器,准备出发。林石一直送他到河边。
“就沿着北岸往东走,”林石指着下游方向,努力回忆着,“碰到一条被人踩宽了的路就往南拐,一直走……大概得走好几天,就能看到官道,顺着官道就能到‘青山镇’。”
“嗯。”林枫点点头,看了看这个共同经历过生死的少年,“保重。”
“林哥你也保重!”林石眼圈又红了,用力挥着手。
林枫转身,踏着晨露,沿着林石指的方向,大步离去,没有再回头。
山路崎岖,但比起之前的亡命奔逃,已算是坦途。他脚程快,饿了就啃干粮,渴了就喝山泉,夜里找个树杈或者岩缝休息。
走了三四天,果然看到一条被车辙和脚印压得坚实的土路。他顺着路向南,又走了两天,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宽阔的、能容两辆马车并行的黄土官道出现在眼前!道上偶尔有行人、推着独轮车的货郎,甚至还有驮着货物的骡队经过。
林枫混在行人中,又走了一天,终于看到前方出现了一片连绵的屋舍,炊烟袅袅。一座看起来颇为古朴的镇子坐落在官道旁,镇口立着个歪歪扭扭的石碑,刻着“青山镇”三个字。
镇子不大,但比起荒山野岭,已是另一番天地。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两侧,是各式各样的店铺,酒旗招展,人来人往,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林枫一身粗布麻衣,带着风尘和山林气息,走在人群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握紧了怀里的短刀。
他在镇子里转了一圈,找了个看起来最不起眼的小茶馆,在角落坐下,要了一碗最便宜的粗茶,慢慢喝着,耳朵却竖得老高,听着周围的谈话。
茶馆里三教九流都有,多是歇脚的行商和本地闲汉。聊的多是家长里短、货物价钱。
直到旁边一桌几个穿着体面些、像是走南闯北的行商,声音略高地谈论起来。
“听说了吗?中州那边出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一个瘦高行商神秘兮兮地说道。
“啥大事?皇帝老儿换人坐了?”同伴笑问。
“比那还玄乎!”瘦高行商压低了声音,却又确保周围人能听见,“说是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凡人!愣是没靠半点仙法,就凭一身硬邦邦的武艺,嘿!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还能打死修仙的不成?”另一人嗤笑,显然不信。
“还真让你说着了!”瘦高行商一拍大腿,唾沫横飞,“听说那人猛得跟武神附体一样!在中州边境,赤手空拳,活生生打死了一个炼气期的修士!这还不算完,后面追来的两个筑基期的高人,也让他给……咔嚓了!”
“噗——”旁边桌有人直接把茶喷了出来,“胡扯吧!老王你又喝多了?凡人打死筑基期?还是两个?你当筑基大老爷是地里的萝卜,说拔就拔?”
“千真万确!”那姓王的行商急了,“消息都传开了!说是好多人都看见了!那凡人武者浑身是血,拳头上能冒白光,一拳出去,山石崩裂!炼气期那个直接被砸碎了护身法器,一拳掏心!两个筑基期围攻他,飞剑砍在他身上就跟挠痒痒似的,反被他近身,三拳两脚,直接打爆了丹田!死得透透的!”
茶馆里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质疑声。
“越说越没边了!” “拳头发光?那是武者能有的?” “肯定是哪个仙师老爷扮猪吃老虎吧?” “就是,凡人再练能练到哪去?还能硬抗飞剑?笑话!”
那王姓行商面红耳赤地争论:“爱信不信!反正消息是从中州那边传过来的!现在好多凡人都疯了,到处找什么上古武神殿的传承呢!说不定咱们凡人练武,真能练到那地步?”
争论声不绝于耳。
角落里的林枫,端着粗陶茶碗,的手停在半空,碗里浑浊的茶水没有一丝涟漪。
赤手空拳……打死炼气……力毙筑基?
武者……凡人?
他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血液似乎都在微微发热。那几页残卷上的文字和图样,再次浮现在眼前。
难道……那不仅仅是乡下把式?
难道……凡人之路,并非绝途?
他放下茶碗,目光穿过茶馆敞开的门,望向外面熙攘的街道,望向更远方的天空。
青山镇很小。
他该去更大的地方看看了。
比如,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