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山镇休整了一日,用从黑风寨搜刮来的铜板买了些更耐储存的干粮和一皮袋清水,又仔细向货郎打听了去往中州的大致方向,林枫便再次上路。
官道蜿蜒向前,两侧的田地逐渐被荒草和丘陵取代,行人车马也变得稀疏起来。空气里多了几分旷野的苍凉气息。
林枫背着包袱,步伐稳健。他并未完全相信茶馆里那些夸张的传闻,但“凡人武者”那几个字,像是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他心里漾开了圈圈涟漪。那几页残卷上的东西,他练得越发勤勉,体内那丝气血也日益壮大,五感愈发敏锐,这做不得假。
或许,真有一条不同于仙师、却也能让自己不再任人鱼肉的路?
正思索间,他敏锐的耳力捕捉到前方土坡后传来极其细微的窸窣声,像是有人踩碎了干枯的草梗。
他脚步未停,但身体已悄然绷紧,右手看似随意地垂在身侧,实则已虚握住了别在后腰的短刀刀柄。目光扫过土坡,那里几丛半人高的蒿草微微晃动,不像风吹。
“前面的!站住!”
果然,一声粗野的喝叫从坡后响起。三个穿着破烂皮袄、面带凶相的汉子跳了出来,拦在官道中央。两人手里拿着豁口的砍刀,一人提着根粗木棍,眼神贪婪地上下打量着林枫,尤其是他背后那个看起来颇有些分量的包袱。
为首的刀疤脸晃着砍刀,咧嘴露出一口黄牙:“小子,识相点,把包袱和身上的钱留下,爷几个发发善心,饶你一条小命!”
林枫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人。是寻常的剪径毛贼,看架势比黑风寨的土匪还不如,但那股子亡命徒的凶戾之气却做不得假。
他不想惹事,尤其是可能暴露实力的情况下。他沉默着,解下包袱,扔到脚前。
“嘿,算你小子懂事!”刀疤脸见状,得意地一笑,对旁边那拿木棍的汉子努努嘴,“瘦猴,去拿过来!”
那绰号瘦猴的汉子嬉笑着上前,弯腰就去捡包袱。
就在他弯腰的刹那——
林枫动了!
静若处子,动如脱兔!他整个人如同被压紧的弹簧猛地弹开,不是后退,而是向前疾冲!右手寒光一闪,短刀已然出鞘,化作一道冷电,直刺瘦猴毫无防护的咽喉!
快!狠!准!
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预警!一出手便是夺命杀招!
那瘦猴脸上的嬉笑甚至还没完全凝固,就感觉喉头一凉,随即剧痛和窒息感猛地攫住了他!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嗬嗬地想要喊叫,却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怪响,鲜血从指缝间喷涌而出,身体软软倒地。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电光火石之间!
另外两个贼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同伴就已经溅血倒地!
“操你娘!”刀疤脸又惊又怒,狂吼一声,挥着砍刀就扑了上来!另一人也反应过来,举刀劈砍!
林枫一刀得手,毫不停留。身体就着前冲之势猛地向左侧一矮身,险之又险地避过劈头盖来的刀锋,同时左腿如同铁鞭般狠狠扫出,正中刀疤脸的下盘脚踝!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啊——!”刀疤脸发出杀猪般的惨嚎,脚踝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身体失去平衡,惨叫着向前扑倒。
林枫看都不看,身体如同陀螺般旋转,避开另一人横削而来的刀锋,右手短刀借着旋转之力,由下至上,反手一撩!
噗嗤!
刀锋精准地划过那贼人持刀的手腕!鲜血飙射,断手和砍刀一起掉落在地!
那贼人发出凄厉的惨叫,抱着断腕踉跄后退,脸上满是惊恐和痛苦。
林枫脚步一错,如影随形般跟上,左手五指如钩,瞬间扣住他完好的那条手臂关节,猛地发力一拧一摔!
“呃啊!”那贼人被一股巨力狠狠掼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还没等他挣扎,冰冷的刀尖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上。
一切尘埃落定。
从暴起发难到三人倒地,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
官道上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痛苦的呻吟声。血腥味在干燥的空气里迅速弥漫开来。
林枫站在原地,胸口微微起伏,握着短刀的手稳定如磐石。他看着地上挣扎的贼人,眼神里没有胜利的喜悦,也没有初次杀人的恐慌,只有一片深沉的、冰冷的平静。
他走到那个被抹了脖子、已经不再动弹的瘦猴身边,拔出短刀,在其衣服上擦干净血迹。然后又走到抱着断脚惨嚎的刀疤脸面前。
刀疤脸看到林枫走近,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地哀求:“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东西您拿走!饶了我这条狗命吧!”
林枫面无表情,举起短刀。
刀光落下。
惨嚎声戛然而止。
最后,他走到那个被刀尖抵住咽喉、吓得浑身僵直的断腕贼人面前。
那贼人脸色惨白如纸,裤裆湿了一片,嘴唇哆嗦着,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用极度恐惧的眼神看着林枫。
林枫看着他,沉默了几秒。
然后,手腕微微一送。
噗嗤。
刀尖轻易地刺穿了喉咙。
世界彻底安静了。
林枫拔出刀,再次擦拭干净。他弯腰捡起自己的包袱,拍了拍上面的尘土。又从三具尸体上摸索出几个干瘪的钱袋,揣入怀中。
做完这一切,他站在原地,看了看官道前后。空旷无人,只有风吹过荒草的呜咽声。
他低头,看着手上沾染的、尚未完全干涸的鲜血,又看了看地上迅速变得僵冷的尸体。
没有呕吐,没有颤抖。
心里异常的平静,甚至有一丝冰冷的明悟。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你,抢走你的一切。善良和犹豫,只会成为荒野里的枯骨。
就像黑风寨,就像这几个毛贼。
要想活下去,活得更好,有些东西,就必须舍弃。
他抬起头,望向中州的方向,目光深沉似水,再不见少年的彷徨,多了一丝属于丛林野兽的冰冷和决绝。
他不再停留,迈过尸体,继续向前走去。
脚步沉稳,背影在荒凉的官道上拉得很长。
有些改变,悄无声息,却已刻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