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红糖姜水

窗外的雨下得悄无声息，只在玻璃上留下蜿蜒的水痕，将夜幕晕染成一片模糊的霓虹。屋内只亮着一盏落地灯，暖黄的光圈拢着沙发一角，阿黎蜷在上面，身上盖着一条厚厚的绒毯，只露出一点发顶和捧着书的手指。

真源从书房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放轻脚步走过去，靠近了才听见她极轻微的、压抑着的吸气声，像是努力克制着什么不适。再仔细看，她捧着书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有些发白。

“怎么了？”真源在她身边坐下，手很自然地覆上她毯子下的膝盖，触手一片冰凉。

阿黎从书页里抬起头，脸色在暖光下显得有些苍白，她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有点肚子疼。”

真源立刻皱起眉。每个月这个时候，她总是会这样，手脚冰凉，小腹坠痛，像是所有的热量都被抽走了。他记得日子，本是提前备好了暖宝宝和止痛药，看来这次来得更凶些。

“药吃了吗？”他问，声音不自觉地放低。

阿黎摇摇头：“不想吃，睡一觉就好了。”

真源没再说什么，只是伸手探进毯子，找到她紧紧按在小腹上的手，果然冰凉得像块玉。他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焐着，另一只手拿起遥控器，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

“等着。”他拍了拍她的手背，起身走向厨房。

厨房的灯亮起，打破了客厅的静谧。真源从橱柜里找出老姜——他总是会囤一些。打开冰箱，拿出那个画着小熊图案的玻璃罐，里面是阿黎妈妈之前熬好送来的浓稠红糖。

水流声，姜块放在砧板上的轻响，然后是清脆又规律的笃笃声——他在切姜丝，刀工不算顶好，但足够仔细，姜丝切得细细的，更容易出味。

阿黎不知何时抱着毯子蹭到了厨房门口，像只寻求温暖的小猫，安静地看着他忙碌。真源没回头，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轻声道：“马上就好，再去躺会儿，这里冷。”

“看你弄。”她声音还有点虚，带着点依赖的鼻音。

真源没再催她。小奶锅在灶台上坐着，注入清水，放入姜丝。很快，水滚了，姜的辛辣气息被热气激发出来，弥漫在小小的厨房里。他舀入一大勺暗红色的、几乎凝固的糖浆，看着它在滚水里慢慢融化，将清水染成深琥珀色。

他拿着勺子慢慢搅动，让糖彻底化开，空气里渐渐弥漫开一股特有的、混合着姜的微辛和红糖的焦甜的温暖香气。这气味似乎有种魔力，光是闻着，就让人觉得暖和了几分。

煮了约莫五六分钟，他关火，将深红色的姜糖水倒入一个厚厚的马克杯里——那是阿黎常用的杯子，杯壁上画着一只抱着月亮睡觉的猫。

他端着杯子走到她面前，蒸汽氤氲，模糊了他的镜片。“小心烫，慢慢喝。”

阿黎接过杯子，双手立刻被那滚烫的温度熨帖着，冰凉的手指慢慢恢复了点血色。她吹了吹气，小口地呷了一下，滚烫的、带着姜的微辣和红糖独特醇厚的甜味的液体滑过喉咙，一路暖到胃里，像一股温煦的溪流，开始驱散盘踞在腹部的寒意。

她满足地轻轻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小口。

真源就站在她面前，看着她低头喝糖水的样子，睫毛垂着，鼻尖被热气熏得有点红。他伸出手，用指背极轻地碰了碰她的脸颊，还是有点凉。

“好点没？”

“嗯，”阿黎点点头，又喝了一口，从杯沿上方看他，眼睛被热气熏得水汪汪的，“好甜。”

“糖放得多，”真源说，“你妈妈说的，这时候就要甜一点。”

他又看着她喝了几口，脸色似乎真的缓和了一些，不再是那种失血的苍白。他转身去卫生间，拧了一把热毛巾回来。

阿黎正好喝完最后一口糖水，身体暖和了，人也显得有些懒洋洋的。真源接过空杯子，把热毛巾递给她：“擦擦脸。”

温热的毛巾敷在脸上，带来一种妥帖的舒适感。阿黎擦完脸，真源又很自然地把毛巾接过去，顺手把她散落在额前的几缕碎发别到耳后。他的指尖温热，掠过她的耳廓，带来一丝微痒的战栗。

“去床上躺着吧，我给你灌个热水袋。”真源说。

阿黎点点头，听话地跟着他走回卧室。真源让她躺好，仔细掖好被角，然后拿出热水袋灌上热水，拧紧，外面包上一层柔软的绒布，塞进她脚底的被窝里。

接着，他自己也上了床，在她身边侧身躺下，手臂绕过她的腰，温热的手掌轻轻覆在她依旧有些发凉的小腹上，缓慢而轻柔地打着圈揉按。

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力度恰到好处，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魔力。阿黎紧绷的身体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像一只被顺毛抚摸的猫，发出极轻的、满足的喟叹。她往后靠了靠，更深地陷入他怀里，后背紧贴着他温暖的胸膛。

窗外的雨似乎大了一些，敲打着玻璃，发出细密的沙沙声。而这方小小的卧室里，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以及真源手掌隔着睡衣布料传来的、持续而令人安心的暖意。

空气里还隐约残留着红糖姜水的甜香，混合着彼此身上熟悉的气息。

阿黎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疼痛似乎终于被这股温暖的力量驱散，她沉沉睡去。

真源的手没有停下，依旧保持着那个轻柔按摩的动作，直到确认她完全睡熟，才极轻地停下，手臂却依旧环着她，将她整个人圈在自己温暖的领地里。

他低下头，鼻尖轻蹭过她后颈柔软的发丝，在那里，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白色绒羽，在窗外透进的微光下泛着柔和的轮廓。

他的笨蛋真源。

总能找到办法，把她从任何寒冷与不适中，一点点捂暖。

就像她曾经，不顾一切地，飞过漫长的孤独与误解，最终温暖了他整个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