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的光线调得恰到好处,昏黄却不失柔和。每张桌子上的小球形烛灯散发着温暖的光晕,银质餐具安静地躺在洁白桌布上,反射着细腻的光芒。空气中流淌着低回的爵士钢琴曲,夹杂着杯碟轻碰的“叮”声和压低的交谈声,像是一层无形的屏障,将这里与外界隔绝开来。
阿黎坐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菜单边缘,显得有些局促。她穿着真源特意为她挑的浅杏色连衣裙,简约的款式却衬得她肤色更加白皙,浑身透着一种不同于平常的纤弱感。这种正式场合让她感到格格不入,仿佛一只不小心飞入陌生领地的雀鸟。
对面的真源合上菜单,微微倾身向前,嗓音比平时更柔和了些:“看看想吃什么?惠灵顿牛排据说不错,鳕鱼也清淡。”
他语气随意,像是讨论家常晚餐一般,却巧妙地卸下了一丝紧张的气氛。
阿黎低头扫过菜单上那些陌生的菜名,眼神游移不定。她略显迟疑,声音轻得像羽毛划过空气:“你……你帮我点吧。”话语落下,她像是交付了一份无声的信任。
真源点点头,“好。”他流畅地向服务生报出一串菜品:五分熟的惠灵顿牛排、香煎鳕鱼配柠檬黄油汁、凯撒沙拉,以及餐后甜点巧克力熔岩蛋糕配香草冰淇淋。甚至连沙拉不要面包丁、鳕鱼酱汁单独放这样的细节都没有遗漏。
前菜很快上桌。真源随手将沙拉盘推到阿黎面前,动作熟练地用叉子夹起一块烤虾,稳稳放进她的沙拉碗里。“这个尝尝,烤得不错。”
阿黎看着他的动作,脸颊微热,低头小口吃着生菜和奶酪碎,咀嚼间隐约带着几分羞涩。
主菜登场时,挑战也随之而来。巨大的盘子里,酥皮包裹的牛排看起来饱满而诱人。阿黎拿起刀叉,小心翼翼地尝试切开。刀锋碰到酥皮时发出细微的“咔嚓”声,但里面的牛肉似乎过于坚韧,刀尖滑了一下,只留下一道浅痕。
她抿了抿唇,耳根悄悄泛红,眉宇间藏不住一丝懊恼。
真源注意到了,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鳕鱼盘推到她面前,然后伸手端过她的牛排盘,刀叉轻巧地划过酥皮与肉块,切出一块块大小适中的方块。整个过程安静而利落,没有多余的声音打扰。切好后,他用叉子叉起一块沾满蘑菇酱汁的牛肉,递到她唇边。
“尝尝看,味道应该不错。”
阿黎愣住了,眼睛偷偷环顾四周,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我自己……”她小声嘀咕。
“凉了口感就差了。”真源依旧平静,眼神里带着鼓励的笑意,“尝尝。”
阿黎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微微倾身,张口接住那块牛肉。酥皮的黄油香混合着蘑菇酱的浓郁在舌尖绽放,牛肉的汁水顺着齿间溢开,确实令人满足。她忍不住点了点头,冲他露出一抹浅笑。
真源的嘴角扬起,像是完成了一项重要任务,这才继续低头对付自己的鳕鱼。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之间的默契愈发自然。真源负责切牛排,时不时用叉子递给她一两块,或把烤蒜瓣、芦笋尖放到她盘中。阿黎则小口吃着他递来的食物,偶尔鼓起勇气,叉起一块鳕鱼,试探性地递到他嘴边。
真源总是毫不犹豫地接受,还会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他们的交流少而精,刀叉起落之间,却洋溢着一种超越语言的亲密。烛光摇曳,映照出两人交错的身影,时而靠近,时而分离。
甜点上来时,阿黎明显放松了许多。她用勺子敲开巧克力蛋糕的外壳,“咔”的一声脆响后,滚烫的巧克力酱缓缓流出。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叹,舀起一勺混着冰淇淋递向真源。
“你试试,这个好吃。”
真源俯身,就着她的手吃了下去,冰火交织的口感让他眯起眼睛。“嗯,很好吃。”
他也挖了一勺,举到她唇边。
阿黎笑着张口接过,甜蜜的味道让她眯起眼睛,像只被顺毛摸过的猫,惬意又满足。
结账离开时,夜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真源随手脱下西装外套披在阿黎肩上,宽大的外套裹住她瘦削的肩膀,残留的体温和淡淡的雪松气息让人心安。
“吃饱了吗?”他低头问,帮她拉紧衣襟。
阿黎点点头,从外套袖子里伸出指尖,轻轻勾住他的手指,语气慵懒又带着赧然:“就是……好像有点笨,连牛排都不会切。”
真源反握住她微凉的手指,揣进自己的裤兜里,掌心干燥温暖。“不会切才好,”他侧头看她,眼底映着路灯光芒,“这样我才有机会照顾你。”
我的笨蛋阿黎。
在这世间,我愿永远为你切开最难切的牛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