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还在下。我蹲在耳房后头,指尖摸着窗棂裂缝,冷风顺着指缝往袖子里钻。
偏院里传来碗盏碎裂声,接着是柳如烟冷笑:“装得真像。”
苏婉儿在我身后轻喘了口气。她今夜穿的是新换的侍卫服,腰间匕首硌得我胳膊发疼。我们俩就靠这堵墙根藏着,连呼吸都压得极低。
帐幔掀开的瞬间,血光乍现。
阿菱倒下的时候,绣鞋溅起一串暗红。我瞳孔猛地缩紧——那抹颜色让我想起七年前母亲咽气时嘴角的血渍。
“不愧是皇后调教的人。”柳如烟拂去裙摆血珠,目光扫向窗外,“还有谁?”
她话音未落,黑影掠过屋檐。玉佩坠地的脆响混着风雪,清得刺耳。
我认得那枚玉佩。背面鹤形暗记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和父亲战甲内侧刻的一模一样。
御书房里,萧锦琛应该也收到了密报。他此刻站在案前,手指一定死死扣着那方沉香木镇纸。去年中秋他就是这般模样,听我说柳氏送来的桂花酿有异,眉头皱得能夹住针线。
“小姐?”苏婉儿扯我衣袖,“咱们走吧?”
我没动。手指还贴着窗棂,能感觉到屋里炭盆的热气扑出来,在结霜的木板上融出一圈水痕。
“等等。”我盯着那个背对窗户的身影,“看她下一步动作。”
柳如烟弯腰捡玉佩的动作很慢,像是故意要让人看清她的脸。烛光映出她唇角笑意,那笑容让我想起当年她递给我醒酒汤的模样——也是这般温柔,汤里却掺着断子药。
“小翠。”她忽然开口,“最后一瓶也送去了?”
抱空坛进屋的小宫女脚步踉跄。布包裂开道口子,半截染血的宫牌露出来。我眯起眼——那是御前侍卫用的令牌,李昊手底下人才能配。
“好。”柳如烟起身走向内室,“今晚有人要来。”
我攥紧袖中银针。苏婉儿的手搭在我肩上,掌心全是汗。
“小姐……”她声音发颤,“这是要对付谁?”
我没回答。心里有个念头正在疯长,像寒冬腊月里硬从冻土里冒出来的野草。
暮色渐浓时,我摸进西侧耳房。米缸底下果然换了东西——不再是密信,而是本西域酒水账。
墨迹未干。我翻开第一页,指尖划过某处圈注。还是那个“柳”字,朱笔描得格外粗重。
身后传来细微响动。灰尘簌簌落在账册上,聚成个鹤形图案。
我猛地转身,却只看到窗外树影婆娑。远处梆子声响,戌时三刻到了。
墙根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贴着墙根往回走,听见柳氏房里传出说话声。声音压得很低,却依稀听得清。
“...按计划行事。”
我屏住呼吸蹲下身。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见地上几点水渍——不是融雪,是新鲜的血。
冷宫外的松林里,黑影靠在树干上。他掏出块帕子,擦去脸上伪装。月光落在他眉眼间,竟是张年轻俊朗的脸。
“娘娘说得没错。”他低声自语,“柳氏果然有问题。”
我裹着侍卫斗篷,摸到偏院西侧耳房。苏婉儿跟在我身后,低声提醒:“小姐,柳氏今日换了三波暗卫。”
我点头。远处马蹄声隐约可闻,心中一紧——萧锦琛果然来了。
推门而入,西域美酒醇香扑鼻。柳如烟倚在贵妃榻上,鎏金步摇随动作轻晃:“这位大人来迟了。”
席间还有两名“密探”,眼神游移不定。暗卫隐藏角落,手指搭在刀柄上。
我垂眸掩去眼底冷意:“柳美人何出此言?”
举杯轻啜,舌尖尝出酒中微苦——她竟敢当面下毒!
暗运内力压制毒性,袖中银针已备好。忽听帐幔掀开,黑衣人直取我咽喉。
我闪身避开,桌案翻倒,珍馐洒落一地。柳如烟退至角落,冷眼旁观。
交手间认出刺客招式——分明是御前侍卫所习武功。一掌震落面具,竟是御前侍卫统领李昊。
他狞笑:“皇后娘娘才是乱臣贼子!”
席间“密探”突然暴起,却被暗卫当场格杀。柳如烟趁乱欲逃,却被破窗而入的苏婉儿挡住去路。
短匕闪着寒光:“柳美人还想往哪儿跑?”
“你怎会...”柳如烟踉跄后退。
苏婉儿冷笑:“你以为换掉米缸下的密信就没人知道?”
门外传来整齐脚步声。为首的将领朗声道:“奉陛下之命,缉拿叛党。”
我环顾四周,柳如烟面色惨白,李昊嘴角带血,苏婉儿握紧匕首。
低声对苏婉儿道:“按计划行事。”
借着混乱从后窗跃出,暗卫追击却被早埋伏的苏婉儿拦住。落在屋檐上,回头看一眼灯火通明的偏院。
心中默念:李昊是御前侍卫,沈老夫人咳血,玉佩暗记,到底是谁在操纵一切?
风雪中远去,只余一个声音回荡:“谁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