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下的龙泉山透着一股阴森,四周蟋蟀此起彼伏的鸣叫划破沉寂。
“不过光去呆一晚上是远远不够的。”
我靠在古庙门口,看着弯钩般的银月与群星俯视大地,似带着不可言喻的威压。低头缩起身子,抱着那把威风凛凛的保家刀。想着临走时小跑堂说的话。
“佛祖一不沾荤腥,二不沾血腥,三不沾男女色情。第三者你目前无法做到,那就前两样,你去买只鸡,然后晚上在古庙里把鸡就地宰了,烤着吃。”
让我挑战佛祖的威严啊,我抬头,面对着怒目而视的佛像,任凭是谁,做这样太岁爷头上动土的事情,恐怕也会心生一丝丝畏惧吧。
阴恻恻的风撕扯着我的衣裳,我将脸蛋埋在脖领里,不愿露出。只是思索再三,还是转头看着放在庙里面那只从街市上买的鸡仔,下定了决心,我站起身走进庙内。
竹林在暗夜中失去了白日的青翠,颜色深得近乎发黑,微风拂过时,竹叶沙沙作响,仿佛有无数鬼怪哭泣。
鸡仔没太多血,我看着地上被火光映射地几乎如鬼魅颜色的鲜血,心里还是有点打鼓。但手中握着串着鸡仔的树枝在攒动的火苗上面滋啦滋啦响着,发出阵阵诱人的香味。
我最终还是把身后瘆人的夜晚,凌冽的秋风和头顶怒目的神佛忘得一干二净。
“好香啊……”
我咽了咽口水。
什么声音?
我猛地扭头,透过庙外惨白的月光,我赫然看到一只眼冒杀意的孤狼,喉咙中发出呜呜的嘶吼声,狼眼在黑暗里泛着绿莹莹的光,如同悬浮的鬼火。嘴皮往上翘,露出里面颗颗尖牙。
我后背冒起冷汗,浸透的薄纱贴在身上,风一吹,冰碴子一般的凉意顺着脊椎往下钻。它没有扑过来,带着审视的目光围着我绕圈踱步。
我紧紧地站在火边,目光丝毫不敢离开这匹狼半步。拔出身后佩戴的保家刀,紧紧握住,刀柄上的飞龙硌着我的掌心。
只是一瞬间,四周陷入了一片寂静。风穿过竹林的哗啦声,仿佛也穿透了我的身体,带来一丝颤栗。
狼动了,几乎是如离弦的箭一般,弓着背,后爪猛地蹬起尘埃,朝我扑过来。我下意识往旁边滚,用刀挑起一捆燃烧的柴火朝狼挥去。
火焰撩到了狼的鼻子,它往后蹦了两步,吃痛地发出尖嚎。我的气焰随之大了几分。看着雪亮的保家刀,发觉我越用力地握住它,刀身的银光就越芒。
刀气在火焰上方盘旋,与火焰融为一体。须臾间,又折返回刀身,原本雪亮的银光渐变为炽烈的橘红,仿佛整把刀都被烈焰所浸透了!
那匹狼打破了我们之间的僵局,它怒吼着,红了眼朝我扑过来。我腾空而起,却还是不慎被它的爪子抓到——火辣辣地疼。我本想跳到空中给它来一刀,可因为剧痛,空中的我无法调整姿势,只能硬着头皮将刀朝身下的它挥过去……
如我料想一样,刀并没有砍中它。但我挥出去的一瞬,闪烁的刀气发出鲜艳的红黄色,还未来得及听见那狼的惨叫声,滋啦的响声和烤熟的肉味就飘了过来。
我跌坐在地上,看着面前已经糊作一团的狼,心中久久未能平静下来。看着保家刀,刀身又恢复成最初柔和的银白色,我好像慢慢知晓了这刀的威力。我感受到刀柄盘绕的飞龙,它吸取火焰的力量,在挥刀的一瞬间灵气出“鞘”。
不过现在并不是大意的时候,如果这山里有狼,就肯定不止这一只。我得重新生起一堆火。
“嘶,好痛啊。”
如鼓点涌动的心脏声慢慢缓和,我才感到我的小腿肚传来如火焰炙烤的灼痛。被狼抓伤的口子还不小,血流的很快,在地上洇出一小团红。
清洗伤口的话,古庙离龙泉山的溪边还有一段路,走过去不知道路上还会遇见什么,眼下只能先把伤口包扎着止血了。
我从裙摆边缘撕下一块布料,咬紧牙关缚在小腿肚上。布料粗糙的质感摩擦着皮肤,牵动着伤口,那股撕裂般的疼痛如潮水般涌来,直叫我眼前发黑,几乎要忍不住发出声音。每一寸肌肉都因这剧烈的痛楚而绷紧,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
我将刀收入鞘内,抱着它靠在墙上,看着面前的火焰越燎越高。内心才稍感平静。
“哗啦哗啦”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什么声音?!是从我头顶传来的。我抬头看,我上空的木屑和茅草正在哗啦啦地往下落,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用力地蹬着屋顶。
我拄着刀,艰难地拖着身子。刚刚挪离火堆不远,燃烧的火堆就被从屋顶倾泻而下的一大团茅草狠狠扑灭。一团灰黑色的庞然大物伴随着茅草一同坠落,重重地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埃与碎屑。
是狼!又来一只。就是它一直在火堆上面的屋顶蹦跳,将屋顶弄塌的。
这只比那只体型要小一些,但眼里狡邪的目光要比那只厉害的多。它肩背的鬃毛乱糟糟的,沾着竹叶和茅草。
我抽出保家刀,抬头时,那狼已经嘶吼着朝我扑了过来,我急忙往侧方退过去,险些被它的爪子扑倒。
“啊!”我一个趔趄栽在地,伤腿狠狠磕在身下的碎石上。那尖锐的疼痛还未成型,更深沉的剧痛炸裂般从皮肉间袭来。我手指猛地一松,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刀,连牙齿也不受控制地咯咯响。
痛的我快要无法呼吸了,我再也站不起来了,我只能爬,艰难地扣着地上的裂缝挪动身子。
那狼见我无力挣扎,像是起了玩弄之心,不再急着扑来,而是缓缓踱步。琥珀色的眼眸中透着一丝戏谑,直直地锁定我。步步踩在茅草上的窸窣声,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敲在我的心上。
“滚开。”
我怒喝,闪身挥刀,那狼没有意料到我的举动,被我的刀措不及防划开胸部的一片皮毛,正痛苦的哀嚎着。
管不了那么多了,应弦星,你要活下去。腿肚的疼痛让我几乎无法保持平衡,但我心中只有活下去这个念头。我强撑着起身,趁着灰狼还没反应过来,拖着伤腿,拄着保家刀一路朝庙外狂奔。
竹林狭隘且错综复杂,可以让我在此喘口气,只要冲进竹林,灰狼失去广阔的活动空间。它若还想对我发起攻击,无疑会变得困难许多。
不能死,应弦星,不能这么窝囊地死了。我咬紧牙关,心里呐喊着。腿上的细布早已散开,鲜血如溪流般沿腿而下,冰冷的寒意从四肢百骸渗透,逐渐侵蚀着我。刺骨的疼痛渐渐麻木,我似乎连挣扎的力量都快没了……
身后的咆哮声越来越近,我回头,那灰狼跑的飞快,眼里闪烁着愤怒且贪婪的光。
就在此刻,我胸口猛地一热,衣襟之间迸发出微光。
是那枚鲤鱼玉佩!
它身上的鳞片纹路竟然在此刻开始流动,从我衣间飞了出来,将周遭照亮地如同白昼。
生死关头,这玉佩光芒暴涨,那灰狼扑过来的瞬间被光芒形成的一层银光罩阻隔在外面。我瞬间泄力,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手中的保家刀此刻泛起银色的辉光,刀气如薄雾般升起,与环绕在我周身的玉佩光交织融合。须臾间,它脱手而出,浮于半空,化作一道凌厉的流光,径直冲出光罩,朝着灰狼疾掠而去。
刺眼的光芒随着灰狼低沉的呜咽褪去,只余一抹微弱的残影在视野中摇曳。
悬在空中的玉佩光芒温和下来,流动的白光照耀在我身上,飞回到我掌心。保家刀安静地插在倒地的灰狼身上。这一切,都来的如此突然。
风声过了,追赶声停了,我才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喘息声。我一个仰头,倒在地上。耳边的声音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像隔了一层厚厚的水,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