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哟,能让咱们应弦星都喜欢上的人,那得是什么样啊。”
一隅茶楼内,吃着小跑堂请的一壶绿茶,一盘鲜花饼和一盘绿豆糕。我有些害羞,不免扭捏起来,跟顺了和小跑堂说起来我这几天心中郁结的事情。
“那个富家公子叫什么啊,阿宣?这些日子常来找你,我以为你和他看对眼了呢?竟然不是吗?”
顺了不解地抬起手,挠着那头油亮亮的头发,动作间带着几分迟疑。
“我应弦星,要喜欢,也一定是喜欢上绝世无双的英雄。”
我空口猛灌了一杯绿茶,本想用苦涩的味道压抑冲动,只是这绿茶如火上浇油,心头的思念便愈发不可遏制。
………………
那日,是他将我从龙泉山将我送出去。池公子手臂有伤,在前方为我们引路。我就趴在他那宽厚的脊背上,只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你有伤,多给自己顺气。”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声音低沉有磁性,冷硬硬的,尾音被我捕捉到了一丝悄悄的软。
“哦…好…好的。”
我只觉脸颊如被火焰灼烧般滚烫,从脸庞蔓延至全身。目光不敢四处游移,只得凝在他脑后那凌乱的发丝上,一簇簇在风中微颤着,时不时擦过他的脖领。
他身后的玄色背领,在竹叶缝隙间漏下的细碎光晕中,隐约流转着几抹不易察觉的彩光。
我将手掌平摊,脸颊也轻轻贴在他的脊背上。身下的男孩忽然一顿,却未发一语,依旧如履平地般在这陡峭的山林间穿行。
“谢谢你…你很累了吧。背了我那么久。”
我尽量摆平自己的呼吸,还是压抑不住自己的颤音。
“我是杀手,不会累。”
………………
“阿星,阿星。”
“不是我说,应弦星你魂儿出窍了吗?在想什么呢?”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我拉出了回忆,我望着面前的顺了和小跑堂,在他们眼里我一定露出了很痴傻的笑意吧。
“我们猜了一圈儿,都没猜出来是谁啊。你就甭给我卖关子了,痛快点说出来。”
小跑堂一把抢过我手里的瓷杯,示意若我不说来,这茶水和点心今日就别想送进口里了。
“那个人是……”
“河霄隼。”
一阵几近诡异的沉默过后,从小跑堂嘴里迸发出扭曲的口音,他难以置信地说大声说着“河霄隼?!”
周围喧嚣的嘈杂声被掐断,厅堂陷入一片异样的寂静。众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我们这边,目光满是好奇与探究。
“鸿枫,你声音那么大干嘛?”我低声喝着小跑堂,只觉得脸蛋上又飘来一股红云。
“阿星,你怎么喜欢上他了?你怎么?见过他吗?”
顺了也不敢相信地问我:“那些神出鬼没的大人物,不是想见就见的啊。”
“是啊,你肯定见的山寨货,怎么可能是真的河霄隼。”小跑堂连忙附和:“那些人不是上天就是入地,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还是在龙泉山里,不是说那里有神龙庇佑吗?不存在妖魔鬼怪,去那里干甚?”
“我和你们解释不清楚,但那个人,绝对是河霄隼。”
我拿起一块鲜花饼,看准小跑堂的嘴巴就投掷过去,他顿时被我堵住了嘴巴,呜呜着说不出话。
“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威武俊秀。他有一双鹰锐利的眼睛,清冽里却带着水的别样温柔,瘦瘦高高的模样,和我想象中的简直如出一辙。”
“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见见那个少年呢。”顺了被我的话感染,也带着几分期待。
“竟然如此吗?我以为他是那种满脸胡茬,膘肥体壮的样子。瘦瘦高高的怎么打斗啊,一巴掌不就被拍死了么。”
“或许,他就像传说的那样,真的是武曲星下凡吧。”
我攥紧手中杯盏,心跳如鼓。
“进妖兽啦!进妖兽啦!”
窗外忽的卷起狂风,紧接着是一阵阵杯盏果盘碎裂的声音。那东西逃走了吗?动作好快!只剩下四散奔逃的人,断裂交缠的幔帐,飘摇掉落的灯笼。
我抛下思索,便提刀追了过去。
秋风灌进衣领,我手指扣住檐角的瓦片,妖兽的青影在前头晃荡,抓的瓦片乱飞。
身下是顺了担心急切地呼唤,我没回头,深吸一口气,足尖发力,跃出去老远。
瓦片在脚下微颤,我翻身掠过雕花斗拱,擦过摇摆的灯笼,火光在眼前一晕。
“怪物!你还要逃到哪里去!”
我抽出腕间的绸带,旋成利落的弧,足尖踏上怪物尾巴横扫过来的碎木,将右臂猛地一振,绸带如银练破风而出,缠住了它下一刻扫来的长尾。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妖兽蛮力地拉扯,绸带在狂风里鼓得猎猎作响,它一受惊,挣扎地更狠了,铆足了劲往前冲,我被它这股力量拉扯地几乎像风筝一样逆着风飘上了天空,但趁着现在,我抽出了身后的保家刀,妖兽一路飞檐走壁,最后逃到了林子里。
踏入林间,它身上的浊气渐渐消散。我收回绸带时,才惊讶地发现它身形小巧,居然只有人的半臂长短,与众多杀手口中相比的异族妖兽,它显得格格不入。
它通体雪白色的皮毛,尖尖的耳廓覆着浅粉色的绒毛,脸盘圆润,一双清澈的琥珀色双眸占据了大半张脸,眼下正惊恐地望着我,发出细碎的“呜呜”声。
对着这么弱小可爱的生灵,这下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提在半空的刀不知该收起来还是该刺过去。
“小姐别杀我!”
此刻这个小兽竟然开口说话了,声音软的像浸了蜜。
“吾自小与家走散,独自来到这儿,只是为了讨口食不至于被饿死,苍天可鉴吾从未有害人之心。”
“吾看那桌子上那么多可口佳肴,腹中空空疼痛难忍,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便只能如此……”
说罢竟然呜呜地哭泣起来,一双大眼睛里很快盛满了泪水,映出我的模样。我的手顿了顿,刚才绷紧的绸带此刻随风柔软地飘扬。我盯着它看,看它扁扁的肚子,雪白的皮毛杂乱干枯,后爪好像还受了伤,微微蜷缩着。
“那你愿意跟着我吗?”
我弯下腰,将手中的刀放在地上。一改从前凶狠铿锵的语气,柔和地朝它笑。
它琥珀色的眼珠里还凝着未散的恐惧,定定地望着我。原本警惕竖起的耳尖也开始慢慢耸拉下来,它盯着我伸向它的手掌,眼里层层叠叠的委屈和震惊褪去,漾开了细碎的暖意。
它犹豫片刻,缓缓靠近我,先试用鼻尖碰了碰我的指尖,见我没有将手收回,便小心翼翼地将脑袋往我的掌心蹭了蹭。毛茸茸的触感透过掌心传过来,我心头只感到一股深深的愉悦,莫名的幸福感将我围绕。
“吾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