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西弗勒斯·斯内普僵立在操作台前，指尖死死抠着木台边缘。他的目光落在面前那锅早已冷却的魔药上，但他什么也看不见。
脑海里反复回放的，是几个小时前，阿不思·邓布利多罕见的、沉重而悲悯的眼神。
“西弗勒斯，”老人的声音失去了往常的轻快，“我很抱歉，任务出了意外。茜妮她没能……”
后面的话，斯内普没有听清。或者说，他的大脑拒绝处理那些信息。他只看到邓布利多的嘴唇在一开一合。
死了。
那个总是试图用各种笨拙方式靠近他、在他阴冷的地窖里固执地塞进一点生气的赫奇帕奇，那个在他无数次冷言冷语后依旧会带着有点傻气的笑容再次出现的女孩茜妮·莱米，死了。
为了一个该死的“任务”，死了。
一股尖锐的、几乎要撕裂胸腔的剧痛猛地攫住了他。
他剧烈地喘息着，黑色的眼眸里翻涌着更深沉的、更可怕的、名为“失去”的虚无。
为什么？
为什么直到此刻，直到她彻底消失，他才迟钝地、疯狂地意识到，那些他习以为常甚至厌烦的打扰，那些热切的关怀，早已像藤蔓，不知不觉间缠绕进他生命的最深处？
她是什么时候走进来的？是第一次莽撞地递给他那盒蜂蜜糖？还是在他熬制复杂魔药到深夜时，悄悄放在门边的咖啡？或者是那次他被暗讽出身后，她不管不顾地冲上去，用她那贫乏的词汇试图维护他，结果自己气得眼圈发红？
他当时做了什么？他嗤笑她的天真，嘲讽她的多管闲事，冰冷地让她“滚开”。
记忆带着迟来的悔恨，疯狂冲击着他一直以来的高墙。每一个被他忽略的细节，每一个被他曲解的善意，此刻都化为最锋利的刀刃，反复凌迟着他。
他以为他不需要。他以为他早已习惯了孤独和憎恨。他以为莉莉的死已经带走了他感知一切温暖的能力。
可现在，这疼痛是什么？这心脏被硬生生挖走一块的空洞又是什么？
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他还没来得及……
如果能够重来？
这个念头如此荒谬，却又带着致命的诱惑力。他猛地转身，像疯了一样扑向私人藏书区的禁书柜。他疯狂地翻阅着。
没有。什么都没有。那些禁忌的魔法要么需要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要么就是虚无缥缈的传说。
绝望一寸寸淹没了他。
他无力地滑坐在地面上，背靠着书柜，黑色的长发凌乱地垂落，遮住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地窖里死寂一片，只有他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彻底地、永远地失去了挽回的机会。
沉重的疲惫和巨大的痛苦如同山峦压下，意识终于不堪重负，沉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
刺眼的光线。
还有嘈杂的嗡嗡声。
斯内普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头痛让他几乎呕吐。他发现自己并非躺在地窖地面，而是在一张床上？周围是墨绿色的帷幔。
这是斯莱特林的男生宿舍？
他猛地坐起身，动作太快导致一阵眩晕。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手。那是一双更年轻、略显纤细的手，没有常年处理魔药材料留下的细微灼痕和茧子。
“斯内普！你还不起？魔药课要迟到了！”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在床边响起，一个同院的男生正一边打着领带一边催促他，“斯拉格霍恩可不喜欢迟到的人！”
魔药课？斯拉格霍恩？
斯内普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床头柜。上面放着一面镜子，镜子里映出一张瘦削、还带着少年青涩痕迹的脸庞，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这是他。年轻时的他。
心里带来一阵窒息般的狂喜和更深的恐惧。
他回来了？回到了过去？
那茜妮·莱米……那个赫奇帕奇……
她还活着！
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庆幸感席卷而来，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但下一秒，冰冷的现实又将他拉回。现在的她，还不认识他。不，或者说，现在的他，对于她而言，只是霍格沃茨里一个阴沉、孤僻、名声不佳的斯莱特林学长。他们的人生轨迹，要在一年多以后，在他毕业后某个偶然的场合，才会有第一次尴尬的、并不愉快的交集。
而现在，他拥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那些愚蠢的傲慢、自卑的情绪毁掉一切。这一次，他要主动走向她。
他几乎立刻从床上弹起，手忙脚乱地套上校袍，动作是从未有过的急促和慌乱。同寝的男生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西弗勒斯·斯内普，这个永远冷静到刻薄的家伙，居然也会有如此毛手毛脚的一天？
斯内普根本无暇顾及他人的目光。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赫奇帕奇的变形课，也是今天上午，和斯莱特林同一时间。
他可以用请教斯拉格霍恩教授问题为借口提前离开，然后去赫奇帕奇教室外面等她。
计划粗糙，但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快接近她的方式。他几乎是冲出了宿舍，无视了身后同伴惊愕的目光。
他快步走在城堡的走廊上，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
他提前来到了魔药教室，心不在焉地熬煮着那份简单的基础魔药，目光却频频瞥向门口。当斯拉格霍恩教授挺着肚子踱步过来，对他那锅近乎完美的药剂发出夸张的赞美时，斯内普几乎是立刻抓住了机会。
“教授，”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紧绷，“关于上次您提到的非洲树蛇皮的处理方式，我有些疑问。”
斯拉格霍恩显然很高兴得意门生如此好学，脸上堆满了笑容：“哦！当然，亲爱的孩子！我们到那边去说。”
斯内普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跟着斯拉格霍恩走到角落，耳朵却竖起着听着下课铃声。当铃声终于响起时，他几乎是立刻打断了教授还在滔滔不绝的讲解：“谢谢您，教授，我想我明白了。抱歉，我还有些急事。”
不等斯拉格霍恩反应，他迅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第一个冲出了教室门口，朝着赫奇帕奇教室的方向快步走去。
他站在一个拐角的阴影里。学生们陆续从教室里涌出。他屏住呼吸，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寻着那个身影。
然后，他看到了。
茜妮·莱米。
年轻的、活生生的茜妮。她正和几个赫奇帕奇的女生说笑着走出来，怀里抱着厚厚的课本，头发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几缕发丝垂在脸颊边。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脸上带着轻松愉快的笑容。
那一刻，斯内普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巨大的酸楚和失而复得的狂喜冲击着他，让他几乎要失控地冲上去。
但他强行克制住了。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的身影牢牢刻进灵魂深处。
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他这个方向，似乎注意到了阴影里这个盯着她看的、表情奇怪的斯莱特林。她的笑容收敛了一些，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然后很快被同伴拉走了。
斯内普没有动，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走廊尽头。
她还活着。会笑，会抱怨，会和朋友打闹。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搞砸了。
接下来的日子，西弗勒斯·斯内普开始了他笨拙至极的“追求”计划。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独自缩在角落。他开始出现在她可能出现的场合。
魔药图书馆里，他“恰好”坐在了她常坐的位置附近。当她进来时，他会立刻绷直后背，假装全神贯注地阅读一本魔药书，眼角的余光却时刻追随着她。他甚至提前准备好了几个难题，试图在她经过时“偶然”遇到瓶颈，然后顺势向她请教。
然而，茜妮只是好奇地瞥了这个传闻中性格古怪、魔药天才的斯莱特林学长一眼，觉得他今天坐得格外笔直，表情也格外严肃，然后就和朋友低声讨论起了自己的论文，完全没有上前搭话的意思。
斯内普攥紧了手里的羽毛笔，最终只能看着她收拾东西离开，准备好的说辞一个字也没能吐出。
魁地奇球场看台，他知道她偶尔会和朋友来看比赛。他“恰好”坐在了她斜后方的位置。他试图寻找话题，目光扫过球场，干巴巴地评论了一句。他以为这会是一个开场白。
茜妮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更加疑惑了，然后礼貌性地笑了笑：“是吗？我不太懂这些。”说完就转回头去，继续和朋友分享一包零食。
斯内普僵在原地，感觉自己像个十足的傻瓜。
他甚至尝试了最不符合他风格的方式。他熬制了一小瓶完美的缓和剂，在他看来这是最实用、最能体现他价值的礼物。他趁她不在时，让一个低年级赫奇帕奇学生帮忙放在了她的书本里。
结果第二天，他在走廊上听到她和朋友的对话。“不知道谁放的，吓我一跳！那么完美的缓和剂，肯定很贵吧？是不是放错地方了？我交给斯拉格霍恩教授了。”
斯内普：“……”
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他的行为在茜妮看来，完全是一个阴晴不定、行为诡异的斯莱特林学长突然开始莫名其妙地关注她，这让她感到更多的是困惑和些许不安，而非惊喜。
斯内普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他精通最复杂的魔药，能施展最精妙的魔法，能轻易看透人心弱点并加以利用，却在如何自然地、不引起反感地靠近一个女孩面前，笨拙得像刚拿到魔杖的一年级新生。
他发现，仅仅是“重生”远远不够。没有了后来的那些交集和铺垫，现在的他，对她而言只是一个陌生的、甚至风评不佳的学长。他那套惯用的、带着尖刺的相处模式，只会把她推得更远。
他需要改变策略。他需要学习。
于是，霍格沃茨的学生们惊恐地发现，西弗勒斯·斯内普，那个独来独往的斯莱特林，开始出现一些极其反常的行为。
他会出现在图书馆的情感类书籍区域，虽然他总是用巨大的魔药书遮挡住封面。
眉头紧锁地研究着《如何让你喜欢的女孩注意到你》。
梅林啊！他当时一定是疯了才会翻开这个！
他甚至会暗中观察那些受欢迎的男生是如何与女生交谈的。比如詹姆斯·波特，这让他感到极度恶心。
他每次观察的结果都是胃部一阵不适，并深深质疑自己计划的可行性。
他还破天荒地开始注意自己的仪表。他会确保校袍至少是干净的、没有沾上奇怪的药渍，甚至破天荒地洗了头。
这种笨拙而隐秘的努力持续了好几周，收效甚微，但他没有放弃。重来一次的机会太过珍贵，他绝不能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再次失去。
转机发生在一个平凡的午后。斯内普再次“偶遇”了刚从温室上完草药课回来的茜妮。她抱着几盆需要观察的魔法植物，看起来有些吃力。
斯内普的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跳动。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走上前。
“需要帮忙吗？”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更加低沉沙哑，他甚至努力试图做出一个“友善”的表情，但结果可能更像面部抽搐。
茜妮吓了一跳，看清是他后，脸上再次露出那种熟悉的、带着戒备的疑惑。“斯内普学长？”
“你的植物，”斯内普指了指她怀里那盆深蓝色灌木，“它会分泌一种黏液，你最好不要抱得太紧。”他干巴巴地解释道，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不算太突兀的搭话方式。
茜妮惊讶地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植物，下意识地松了松手臂：“啊！谢谢。我不知道这个。”
斯内普继续说着他熟悉的领域，感觉稍微自在了一点，“处理时需要用特殊工具，并且……”
他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突然插进来一个热情洋溢的声音：“嘿！茜妮！需要帮忙吗？”
是一个赫奇帕奇的男生，性格开朗，人缘很好。他笑着走过来，很自然地就从茜妮手里接过了那生交谈的。比如詹姆斯·波特，这让他感到极度恶心。
他每次观察的结果都是胃部一阵不适，并深深质疑自己计划的可行性。
他还破天荒地开始注意自己的仪表。他会确保校袍至少是干净的、没有沾上奇怪的药渍，甚至破天荒地洗了头。
这种笨拙而隐秘的努力持续了好几周，收效甚微，但他没有放弃。重来一次的机会太过珍贵，他绝不能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再次失去。
转机发生在一个平凡的午后。斯内普再次“偶遇”了刚从温室上完草药课回来的茜妮。她抱着几盆需要观察的魔法植物，看起来有些吃力。
斯内普的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跳动。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走上前。
“需要帮忙吗？”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更加低沉沙哑，他甚至努力试图做出一个“友善”的表情，但结果可能更像面部抽搐。
茜妮吓了一跳，看清是他后，脸上再次露出那种熟悉的、带着戒备的疑惑。“斯内普学长？”
“你的植物，”斯内普指了指她怀里那盆深蓝色灌木，“它会分泌一种黏液，你最好不要抱得太紧。”他干巴巴地解释道，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不算太突兀的搭话方式。
茜妮惊讶地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植物，下意识地松了松手臂：“啊！谢谢。我不知道这个。”
斯内普继续说着他熟悉的领域，感觉稍微自在了一点，“处理时需要用特殊工具，并且……”
他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突然插进来一个热情洋溢的声音：“嘿！茜妮！需要帮忙吗？”
是一个赫奇帕奇的男生，性格开朗，人缘很好。他笑着走过来，很自然地就从茜妮手里接过了那几盆看起来最重的植物。
“哦，谢谢你！”茜妮明显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容，“真是帮大忙了，这些比看起来沉多了！”
“小意思！”那个赫奇帕奇的男生爽朗地笑着，然后像是才注意到旁边的斯内普，礼貌性地点了点头，“斯内普。”
斯内普僵硬地点了下头，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地并肩离开，茜妮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他站在原地，手里还保持着似乎想帮忙的姿势，显得无比尴尬和多余。
他看着那个成绩平平、头脑简单、只会傻笑的赫奇帕奇，如此轻易地就做到了他绞尽脑汁、放下所有尊严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而他，西弗勒斯·斯内普，却连如何自然地对她笑一下都学不会。
他原本以为，凭借重生的优势和决心，一切都会不同。但现在看来，他可能永远也学不会如何正确地爱一个人。
就在他几乎要被自我怀疑吞噬时，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茜妮，却突然回过头，朝他这边看了一眼。
她的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戒备和疑惑，反而带着一丝好奇，甚至还有一点点极淡的笑意。
虽然那目光只是一瞬间，她就很快转回头去，继续和别人说笑了。
但就是那短暂的一瞥，瞬间驱散了斯内普心中所有的阴霾和自我怀疑。
她看他了。
不是带着戒备和困惑，而是带着一丝好奇和笑意。
也许他还没有完全搞砸？也许他这些天笨拙的努力，并非完全没有意义？
斯内普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直到茜妮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他才缓缓地转过身。
他还有时间。他必须学会。无论多么困难，无论多么不符合他的本性。
他一定要走到她的身边去。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