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6

旧实验室的警报声还在走廊里回荡，静滞卫士的战术靴声已近在咫尺。

裴宿将苏烟的记忆碎片塞进背包夹层，拉链拉到最紧——那抹幽蓝的光透过布料渗出来，在昏暗的楼梯间投下一小片星芒。

“信号塔在东边三公里。”洛姆扯了扯嘴角，右肩的绷带渗出新的血渍，“我父亲当年选的观测点，视野能覆盖整个锈带。”

他的声音里带着疲惫，但眼神却亮得像被擦亮的弹壳，“如果苏烟的记忆能上传到全球网络……至少有一半人会看见她。”

艾米丽将战术手套重新戴上，指节抵着下巴。“静滞卫士的无人机群已经开始扫描这片区域。”她调出终端界面，红色光点在地图上快速移动，“他们的热成像仪能捕捉到三十米内的热量变化——我们得避开主路。”

裴宿点点头，目光扫过实验室二楼的窗户。玻璃碎成蛛网，阳光透过缺口洒进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走通风管道。”他说，“旧实验室的通风系统应该还能用，当年林正雄设计的时候……”

“他考虑过所有意外。”洛姆接话，语气里带着几分苦涩的骄傲，“连核爆冲击波都能挡三小时。”

三人猫着腰钻进墙角的通风口。

管道里弥漫着陈腐的灰尘味，偶尔有老鼠窜过的窸窣声。裴宿打着手电筒在前开路，光束扫过管道壁上斑驳的涂鸦。

上面有褪色的星轨标志，有歪歪扭扭的“苏烟加油”，还有用红漆写的“林教授是英雄”。

“这些……”艾米丽的声音轻了下去，“是二十年前参与实验的人留下的？”

洛姆的脚步顿了顿。“是我父亲的学生。”他说，“他们偷偷来这儿祭奠，直到静滞卫士封锁了这片区域。”他的手指轻轻抚过一行小字：“林老师，我们会替您看好苏烟。”

通风管道在某处拐了个弯，前方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裴宿立刻抬手示意停下，光束照向拐角——三具静滞卫士的尸体横在地上，能量枪的枪口还冒着青烟。

“分头行动。”裴宿低声说，“艾米丽，你带洛姆走左边；我走右边，探探情况。”

“不行！”洛姆抓住裴宿的手腕，“我要和你一起。”

“洛姆。”裴宿盯着他的眼睛，“你现在的状态撑不过五分钟。”他指了指洛姆的肩膀——渗血的绷带已经浸透了半件衬衫，“静滞卫士的追踪器在你体内，他们能定位到你的心跳。”

洛姆沉默了。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伤口，突然笑了：“也是……我父亲当年也总说我‘像个疯子一样往前冲’。”他将能量枪塞进裴宿手里，“替我保护好苏烟的记忆。”

“洛姆！”艾米丽喊了一声，但洛姆已经转身冲进了另一条管道。

裴宿咬了咬牙，握紧能量枪跟上。管道尽头的铁门虚掩着，门外是信号塔的基座平台。

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平台中央的银色天线阵列上——那是苏烟记忆里出现过的“锚点发生器”的放大版。

“苏烟？”裴宿轻声唤道。

风突然大了。平台边缘的探照灯突然亮起，刺目的白光中，一个身影缓缓转过身。

是苏烟。

她穿着二十年前那件白大褂，发梢沾着细碎的星光，手里捧着一台老式摄像机。

她的脸很苍白，但眼睛亮得像两颗恒星，嘴角扬起的弧度，和记忆碎片里那个微笑一模一样。

“裴宿？”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熟悉的温度，“艾米丽呢？”

裴宿的喉咙发紧。他举起手里的记忆碎片，幽蓝的光映在她脸上：“我们带着你的记忆来了。”

苏烟的笑容更灿烂了。她将摄像机递过来：“帮我录一段。”

“录什么？”

“给未来的。”她指了指天线阵列，“等‘织网’覆盖一切，等所有人都忘记……让他们看看，曾经有个女孩，为了记住一些人，活成了光。”

裴宿接过摄像机，镜头对准苏烟。她的白大褂在风里翻卷，背后的信号塔直插云霄，像一根刺破黑暗的剑。

“苏烟，”他说，“你父亲……”

“他在。”苏烟打断他，目光望向远处的废墟，“洛姆没告诉你？他在二十年前就被静滞卫士带走了，关在‘时间监狱’里。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但我找到了他的实验日志……他说‘时间不是牢笼，是容器’，说‘只要有人记得，被遗忘的人就不会真正消失’。”

裴宿想起洛姆肩膀上的伤口，想起他反复念叨的“救赎”。“所以你才……”

“我不想成为武器。”苏烟摇头，“我想成为桥梁。连接过去和未来，连接被遗忘的和被记住的。”她的手指轻轻抚过摄像机镜头，“裴宿，艾米丽，洛姆……谢谢你们。但我该走了。”

“走？”裴宿抓住她的手腕，“去哪？”

苏烟笑了，指了指天空。一架银色的小型飞行器从云层后飞出，机身上的星轨标志在月光下格外清晰。“林教授在等我。”她说，“他说‘时间监狱’的钥匙，藏在未来。”

飞行器的舱门打开，一道柔和的白光倾泻而出。苏烟转身走向舱门，白大褂的衣角在风里扬起，像一片不肯落下的云。

“等等！”艾米丽从管道里跑出来，手里举着苏烟的项链，“这个给你！”

苏烟接过项链，戴在脖子上。蓝光与白光交融，在她胸口形成一颗小小的星芒。

“替我告诉洛姆，”她回头笑了笑，“他父亲的实验日志，我藏在旧实验室的第三排档案柜里，编号‘Λ-7’。”

舱门缓缓关闭。飞行器升上天空，很快消失在云层里。

裴宿低头看向摄像机里的录像——画面里，苏烟的笑容比阳光还亮，她身后的信号塔直插云霄，像一根刺破黑暗的剑。

“她去了‘时间监狱’。”裴宿轻声说，“去救林正雄。”

艾米丽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摄像机屏幕。“但她留下了记忆。”她说，“就算‘织网’覆盖一切，就算所有人忘记……我们记得。”

信号塔的天线突然开始震动。

裴宿抬起头，看见天线顶端射出一道蓝光，在夜空中勾勒出一幅星图——那是苏烟的记忆碎片里出现过的星座，是她父亲实验日志里标注的“时间锚点”。

“她在标记坐标。”裴宿喃喃道，“为了让未来的人找到‘时间监狱’。”

远处传来静滞卫士的通讯声：“目标消失！重复，目标消失！”

裴宿将摄像机收进背包，转头看向艾米丽。“走吧。”他说，“我们去‘时间监狱’。”

艾米丽点点头，眼里闪着光：“这次……我们一起。”

风掀起两人的衣角，露出他们背包里的能量沉积物。

那抹幽蓝的光，和苏烟项链的颜色一模一样，像两颗永不熄灭的星。

在信号塔的阴影里，一只锈红色的蝙蝠掠过，翅膀上沾着蓝色的光尘。

它发出一声清啼，仿佛在宣告：有些光，永远不会被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