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仓库的铁门在撬棍下发出刺耳的呻吟,陈默抹了把额角的汗,锈渣混着灰尘落进衣领。小棠踮脚扒着门缝,霉味裹着铁锈味涌出来,她捂住口鼻,指尖在门框上蹭了蹭——那里有道浅浅的划痕,呈“Z”字形,和福利院旧门的痕迹一模一样。
“陈默。”小棠拽他衣角,“你看。”
陈默凑过去,划痕边缘有细小的金属碎屑,他用镊子夹起,对着阳光一照——是实验室特有的铜制门闩材质。“老陈当年修过这里的门。”他低声道,“张婶说的‘仓库暗格’,应该就在附近。”
仓库里的货架像沉默的巨人,层层叠叠堆到天花板。小棠仰头数到第三排,货架横梁上积着半寸厚的灰,她踮脚去抠横梁缝隙,指甲缝里塞满黑灰:“密码锁在这儿!”
锁孔是老式梅花形,边缘磨得发亮,显然被人频繁使用过。小棠摸出从张婶那里得到的红绳,坠着的半枚胎记配饰在锁孔前晃了晃——严丝合缝。
“咔嗒”一声,锁开了。
暗格里的霉味更重,小棠捂住嘴,陈默打着手电筒照进去。最上层整整齐齐码着二十本实验日志,封皮是褪色的蓝,和研究所档案室的一模一样;中间层是半枚带血的手术刀,刀柄缠着褪色的胶布,胶布上隐约能看见“昭昭”二字;最下层是个铁皮盒,盒盖上用红漆画着朵茉莉花——和林夏日记本里夹的干花标本如出一辙。
“这是……”小棠的声音发颤,“阿昭的笔记。”
陈默翻开实验日志,第一页的日期是2000年3月15日,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实验体001(陈昭)出现急性排异反应,肝肾功能指标异常。周总要求隐瞒数据,称‘投资人急着要结果’。”
第二页:“3月16日,林夏翻看实验记录,发现排异率被篡改(原70%→15%)。她质问老陈,老陈说‘再等等,等002稳定’。”
第三页:“3月17日,老陈在实验室摔了烧杯。他说‘这哪是科研?是杀人’。周总拍着他肩膀笑:‘杀人?你当年给我换病人时,怎么不说?’”
小棠的手指抵住第三页的“换病人”三个字,瞳孔微微收缩。她想起福利院档案里的登记错误——林夏的产检单孕周被改过,而陈昭的死亡证明上写着“先天性心脏病”,死亡时间比她被抱走早三天。
“陈默。”她轻声道,“林夏的产检单,是不是也是周总改的?”
陈默翻出手机里的B超单照片:“对,原始数据显示胎儿发育迟缓,和林夏的孕周不符。周总把两份产检单调换了,让大家以为林夏怀的是双胞胎。”
暗格最下层的铁皮盒被打开时,飘出陈旧的茉莉香。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一沓照片:有林夏在实验室喂小棠喝奶粉的侧影,有小棠一岁时抓着陈昭衣角学走路的背影,还有张两人的合影——林夏穿着白大褂,陈昭抱着小棠,背景是研究所的茉莉花墙。
照片背面写着行小字:“昭昭,这是你女儿。她和你一样,腕间有块小月亮。”
“小月亮?”小棠摸着自己腕间的胎记,“阿昭姐姐也有?”
陈默翻开林夏的日记本,找到夹在其中的照片复印件:“对,林夏写过,‘昭昭的胎记像小月亮,我的也是’。原来你们……”
“我们是姐妹。”小棠的声音突然轻了,“阿昭姐姐是我的亲姐姐。”
仓库外的风掀起帆布门帘,吹得实验日志哗哗作响。小棠翻到最后一本日志,日期是2000年3月18日,字迹潦草得几乎认不出:“周总要把001的器官移植给002,老陈不同意。他说‘科学不能以命换命’。周总冷笑:‘你以为你护得住?你老婆孩子的命,都在我手里。’”
下一页是血书,字迹歪歪扭扭,边缘有血渍:“仓库暗格有备份,密码0810。小棠,如果你看到这个,记住——你不是实验品,是老陈和林夏的女儿。真相比命重要。”
“这是阿昭的字迹。”小棠指尖抵住血书,“她那天……去了研究所。”
陈默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法医的消息:“陈建国的胃内容物检测结果出来了!里面有大量安眠药,剂量和林夏、周淑芬的一致。死亡时间不是三天前,是二十年前火灾当天凌晨两点。”
“周总伪造了他的死亡。”陈默皱眉,“他杀了老陈,然后伪装成老陈畏罪自杀。”
小棠攥紧铁皮盒里的照片,突然想起张婶说的话:“老陈临终前说,他对不起你和阿昭。本来想停实验的,是周总拿你妈妈的生命威胁他。”
“威胁?”陈默追问,“怎么威胁?”
“周总手里有林夏的把柄。”小棠翻出林夏的手机录音,“录音里有段没修复的内容,是林夏说:‘周总,你要是敢动小棠,我就把当年换婴儿的事捅出去。’”
仓库的挂钟敲响三点,阳光透过帆布门帘在地上投下菱形光斑。小棠望着光斑,突然说:“陈默,去研究所的监控室。我想看看二十年前的监控。”
监控室的电脑落满灰,陈默用袖口擦了擦屏幕。调出2000年3月18日的监控录像时,画面卡顿了几秒,终于跳出模糊的影像——
凌晨一点,陈建国抱着昏迷的陈昭冲进实验室,周总举着刀跟在后面。两人在实验台前扭打,陈建国的白大褂被划破,露出里面的血迹。
“老陈,你疯了!”周总吼道,“你女儿的命还在我手里!”
“她不是你女儿!”陈建国把陈昭塞进实验台下的铁柜,“她是林夏的,是你害死的林夏的女儿!”
周总的瞳孔骤缩,他抄起桌上的注射器,扎进陈建国的脖颈:“你以为你能护得住?我早查过了,当年火灾是你故意放的!你以为烧死了阿昭?她在我这儿!”
陈建国挣扎着抓住桌上的U盘:“数据备份在这里……小棠……”
他的手垂了下去,周总踢开他的尸体,从铁柜里拽出陈昭——婴儿的腕间有块淡粉色的胎记,像朵小月亮。
“原来……”小棠的声音发颤,“阿昭姐姐是陈建国的孙女,林夏的女儿。”
陈默指着监控里的周总:“他把陈昭带走,改了名字,然后伪造了林夏的死亡。”
“可林夏的手机里有和阿昭的合影。”小棠翻出照片,“她们是朋友。”
“那是周总伪造的。”陈默调出照片的EXIF信息,“拍摄时间是2023年5月,而林夏的手机显示她五年前就失踪了。这是周总用AI合成的。”
仓库的帆布门帘突然被掀开,苏晴举着证物袋跑进来:“陈默!周总在研究所后门被抓了!他手里有把刀,刀上有陈建国的血!”
小棠攥紧铁皮盒里的照片,望着监控里陈昭的小脸。她摸了摸自己腕间的胎记,轻声道:“阿昭姐姐,这次换我,替你看遍人间烟火。”
警笛声从远处传来,陈默搂住她的肩:“走,去警局。该让所有人知道,你们不是实验品,是彼此的光。”
仓库外的梧桐树上,秋蝉正唱得响亮。
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小棠腕间的红绳上——两枚胎记配饰泛着暖光,像两颗紧紧挨着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