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9

我盯着那条从床底伸出来的手，喉咙发紧。

符剑还在手里，红光映得整间病房都泛着血色。

那只手的手背和我手腕上一样，都有个"林"字在跳动。

"换我出去。"

地上那行字被指甲刮得歪歪扭扭，但意思再清楚不过。我往后退了半步，后腰撞上窗帘杆。

金属杆子硌得生疼，帘布窸窣晃动，惊起一片灰尘。

符剑突然迸出一串火星，照亮了墙角的缝隙——那里渗出黑水，正往我脚边漫。

尸体动了。白床单滑落在地，那具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躯体慢慢坐起来。

喉结处的暗红印记像活物似的蠕动，和我手腕上的"林"字节奏一致。

它张开嘴，发出咯咯声响："这才是真正的家。"

我握紧符剑往前刺。剑尖扎进那具身体时毫无阻力，像是戳进了棉花堆。

可就在我准备拔剑的瞬间，手腕上的"林"字突然剧痛。

低头一看，那具尸体的手掌不知何时已经按在我胸口，冰凉刺骨。

"啊！"

惨叫声不是我发出来的。尸体的表情扭曲了，它的眼眶里涌出黑雾，五官开始融化。

与此同时，床底那只手暴涨，猛地缠住我的脚踝。冰冷触感顺着皮肤往上爬，像是被蛇咬住。

"不！"

我抡起符剑劈向手臂。血肉横飞的瞬间，自己也跟着踉跄后退。

断裂的手臂在地上抽搐，断口处露出森白骨头。可那些骨头表面，居然也刻着密密麻麻的"林"字。

玉符又开始发烫。这次红光直接从我胸口透出来，照得满屋子都是血色。

鼻腔里涌出温热液体，滴在地上时发出滋滋声响。墙缝渗出的黑水里浮出人影，轮廓分明是我自己的样子。

"选择吧。"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白无衣，又像是我自己，"要成为容器，还是死。"

"不要听它的！"

唐小雨的声音突然响起。

残缺的魂体从黑水中浮现，她一手抓着什么东西，另一只手朝我伸来。

可还没等她碰到我，黑雾就从四面八方扑上来，把她团团围住。

"记住你是谁！"她的声音越来越弱，身影逐渐模糊。

我想喊她等等，可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视线扫过病房，看到苏晴的手机还躺在床头柜上。屏幕亮着，显示有一通来电——是唐小雨。

符剑光芒忽然减弱。趁着这个空档，那只断手猛地扑上来，缠住我的手腕。

"林"字同步跳动，疼痛让我几乎握不住剑柄。地板裂缝蔓延到脚下，一股吸力把我往下拽。

"你撑不了多久的。"尸体开口说话，声音沙哑，"我们本该是一个人。"

我想起苏晴昏迷前说的话。那天她躺在病床上，手背插着点滴，却用尽力气握住我的手指："林野...小心后面..."

那种担心、害怕，还有藏在里面的在乎，全都真实得不能再真实。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让意识清醒了些。 指甲抠进掌心，疼痛感就是最好的锚点。猛地甩头，挣脱了那只手的束缚。

尸体倒下了。轰然一声，化作一堆灰烬。病房的日光灯忽明忽暗，照得满室阴影乱窜。

我喘着粗气，看着手机屏幕亮起。

来电显示是"唐小雨"。

我不敢接，但手指已经先于意识按下接听键。沙哑女声从听筒里传出："别让'它'出来..."

视频画面接着亮起。

唐小雨的残魂正在消散，黑雾不断侵蚀她的身体。她想说什么，可画面已经开始卡顿。

"等等！"我大喊，"告诉我该怎么办！"

画面突然中断。手机自动跳出一条新消息："你撑不了多久了。"发送时间显示是五分钟后的未来时刻。

窗外风雨骤停。月光照进来，把病房镜子映得发亮。

我转头看去，镜中倒影的"林"字正在缓缓蠕动。

最可怕的是，那张脸的表情和我不一样了——它在笑。

床底传来指甲刮擦地板的声响。

我握紧符剑，慢慢转身。黑暗深处，一只眼睛缓缓睁开。

我死死盯着镜中那张正在扭曲的脸。

它嘴角咧开的弧度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撕裂到耳根。

床底的眼睛还在注视着我，像某种蛰伏的野兽。

"林野。"

手机突然说话了。

不是来电铃声，而是直接从听筒里传出的声音。沙哑、破碎，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擦金属片："你已经输了。"

符剑在我手中剧烈震动，剑身映出的红光却开始变得浑浊。

手腕上的"林"字烫得惊人，皮肤传来焦糊味。我想松手，却发现手掌已经和剑柄粘连在一起。

"看清楚。"声音继续说，"这才是你的归宿。"

镜面突然泛起波纹，我的倒影开始发生变化。"林"字从皮肤下凸起，化作暗红色的锁链缠绕全身。

那些锁链末端都连接着某个看不见的源头，而源头就藏在病房深处的阴影里。

地板传来咯吱声响。

那只断手居然又长出了新的肢体，白骨交错拼凑成爪子的形状。

它没有直接扑向我，而是缓缓爬向唐小雨的手机。

"不要！"

我冲过去抬脚踩向那只手。

骨头碎裂的瞬间，整间病房都发出尖锐的哀鸣。符剑趁机挣脱束缚，红光扫过之处，黑水沸腾蒸腾。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显示的信息让我血液凝固——是唐小雨发来的消息："别相信现在的自己。"

"她在骗你。"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诡异的共鸣，"她早就知道真相。"

日光灯管炸裂了。玻璃碎片混着血珠般的东西洒下来。

我举剑格挡，却发现那些液体滴在皮肤上毫无感觉。低头一看，手腕的"林"字正在扩散，像墨汁渗入水中般蔓延。

"时间快到了。"

声音变得异常温柔，就像小时候母亲哄我入睡时那样。可我知道那不是真的。

那些记忆里的温度、气息，全是虚假的。真正被封印在祠堂角落的，才是最初的那个"我"。

病房的窗户传来敲击声。

不是风，是外面有什么东西在叩打玻璃。

借着月光，我看到无数只苍白的手掌贴在窗户外侧，每只手上都刻着跳动的"林"字。

"它们都是你。"声音带着笑意，"都是被抛弃的残片。现在，是时候重聚了。"

符剑突然脱手飞出，钉进对面墙壁。

红光顺着墙面蔓延，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那轮廓慢慢清晰，竟与我一模一样。

"来吧。"它开口说话，声音是我最熟悉的自己的声音，"让我们重新开始。"

我往后退，后背撞上床头柜。

苏晴的手机从上面滑落，屏幕亮起新消息："小心身后。"发送时间还是未来时刻。

冷汗顺着脊背流下。我知道背后什么都没有，因为真正的威胁来自体内。

那个被封印的存在正在苏醒，而我是唯一能阻止它的人。

"你逃不掉的。"声音突然贴近耳畔，"我们本就是一个人。"

符剑发出最后一声嗡鸣，红光骤然大盛。

我抓住这最后的机会，朝着镜中倒影狠狠劈下。

玻璃碎裂的瞬间，整座医院都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黑暗吞没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