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水，月色凉薄。
花楼檐角两盏红灯笼被风晃得轻响，像两颗悬着的心，沈卿峥抬头，目光在那灯笼上多停了一瞬，才与唐屿白、锦拾一并踏入楼内。
楼里虽刚死了人，丝竹声却照旧热闹，老鸨眼尖，甩着香帕迎上：“三位上官，今夜又劳你们驾临，可是有什么新吩咐？”
沈卿峥含笑拱手：“叨扰妈妈，还要再搜一次楼。”
老鸨怔了怔，帕子掩唇，低声劝道：“京兆府的捕快们已翻过一遭，再搜怕惊了客人，生意可不好做呀。”
沈卿峥温声坚持：“正因前番遗漏，才需再检，只查暗处，绝不扰客。”
老鸨权衡片刻，终是点头：“那便请吧，只望诸位脚下留情，可莫把奴家的财神爷吓跑了呀。”
沈卿峥含笑拱手：“自然。”
得允后，三人分头潜入楼中，沈卿峥踏上二楼回廊，抬眼间，檐下一盏红灯笼底角透出一点细小阴影，如墨滴落在绯绸，他侧首以目示意锦拾，锦拾会意，闪至人少处，足尖一点，轻跃上梁。
梁上视线开阔，灯笼内部一览无遗，锦拾眯眼，见红纱之中夹着一小块残存的青纱，颜色幽暗，恰在火光里投出那一点阴影。
锦拾翻身落地，低声道：“灯笼里残存青纱，阴影由此而来。”
沈卿峥指尖摩挲下巴，眸光微亮：“果然。”
他收拢折扇，朝后院一偏首：“走，去后院。”
唐屿白与锦拾不明就里，只得快步跟上。
后院月色如霜，苔痕湿滑，沈卿峥蹲身于墙根，指尖拨开杂草，借着灯笼微光细细查看。
“沈司直，您在找什么？”唐屿白低声问。
沈卿峥不答，只以指腹轻触地面，忽而停住——杂草下，一道浅浅的压痕弯向墙脚，像被重物拖过。
“过来看。”他招手，两人俯身，只见泥地显出两指宽的凹槽，边缘微翻。
沈卿峥抬眼：“屿白，去对面墙头，看有无分层痕迹。”
唐屿白虽不明用意，仍掠上墙头，借月色细辨，指尖拂过砖缝，果然触到一线微凸，新旧砖色宛然。
“沈司直，墙上确有一道极薄的分层。”
沈卿峥点头，眸色深沉：“再跑一趟——小更铺。”
小更铺前，夜风卷动木签板，沈卿峥以指轻抚划痕，新痕尚白，旧痕已暗，他低低一笑，回身吩咐：“请人。”
“请谁？”
“任夫人、老鸨——同赴大理寺。”
二人抱拳：“得令。”
——
大理寺正堂，烛火高悬，任夫人与老鸨并肩而立，一人素衣沉静，一人锦袍低眉，皆无半分惧色，沈卿峥端坐主位，声音温缓，却带不容抗拒的锋利：“二位，谁先说？”
长久的沉默后，任夫人抬眼，嗓音清冷：“上官何以窥破？”
沈卿峥轻笑，指尖轻叩扶手：“机关算尽，反累其身。百密一疏，便足以致命。”
老鸨扯了扯嘴角，笑意苦涩：“既然上官已洞若观火，不妨直言，若说岔了，我们自当补正。”
沈卿峥抬眸，目光扫过二人：“也好，只是尚有几点未明，若在下推断有误，烦请二位指正。”
任夫人与老鸨对视一眼，缓缓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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