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丛“沙沙”骤响，一道影子倏地窜到唐屿白面前——来者下巴尖得几乎能犁地，脑袋却大得离谱，像根倒插的葫芦，唐屿白反应更快，抬脚便踹，那东西侧身一闪，竟如鹞子翻风，剑光紧随而出，唐屿白劈臂斩下，对方抬手在他腕上一推，劲道阴柔，唐屿白踉跄半步，被身后衙役扶住，众人呼啦合围，雪亮刀锋排成一圈。
“你们是谁？来西林郊干什么？”那东西开口，嗓音沙哑，却分明是人声。
唐屿白收住剑势，朗声答道：“大理寺办案，有人报此处私造军械，我们前来查看。”
“报信？”那人眯起眼，瞳仁细若缝针，“方圆百里无村无寨，哪来的‘人’给你们递消息？说实话！”
唐屿白皱眉，却仍耐着性子：“我所说句句属实，腰牌在此，由不得你不信。”
那人见唐屿白语色坦然，又扫了众人腰间铜牌，才收势站直，抱拳赔礼：“冒犯诸位上官，近日西林郊不太平，草民怕百姓受害，不得已先下手，望多多包涵。”
唐屿白抬手示意众人收刀：“无妨，敢问阁下姓名？”
“草民于奕，在西林郊过活，对林子还算熟。”
唐屿白打量他一眼：“于公子是生来便如此模样？”
于奕摇头，声音低哑：“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诸位先随我来。”
说罢转身引路，唐屿白与衙役对视，暗自警惕，仍快步跟上。
穿过密林，眼前忽现一处天然山洞，洞口藤蔓垂帘，里头却收拾得干净：石墩当凳，木桩为桌，粗陶壶碗排得整齐，于奕请众人坐下，又提壶倒水，唐屿白接过，低声问：“于公子说并非天生如此，可是遭了什么变故？”
于奕手腕一顿，壶嘴轻磕杯沿，叮然作响，唐屿白补一句：“放心，今日所言，只留在大理寺。”
于奕放下壶，转过脸来，苦笑里带着旧伤：“上官说笑，草民并非不信大理寺，只是旧事太长，也过去多年，不值再提。”
见于奕闭口不谈旧事，唐屿白也不追问，话锋一转：“于公子既熟门熟路，可曾发现附近有人私造军械？”
于奕想了想，点头：“是有这么个地方，半夜常传出‘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吵得人睡不着，我还听见他们抬着沉甸甸的木箱进进出出，具体作什么，却不得而知。”
唐屿白心里记下，又想起河上老叟的警告，便问：“方才你拦路时说这里是西林郊，可载我们来的船夫却道前方有水鬼，必须绕山才能抵达，到底哪句是真？”
于奕睁大眼，一脸冤枉：“上官，草民在此住了七年，闭上眼也能摸回洞口，怎会认错地名？若翻过山脊，确实能到另一处，可当地人都叫它‘荒山岗’，遍野坟头，阴气重得很。”
唐屿白眉心微敛：“如此说来，西林郊与荒山岗其实相通。”
“对，只隔一道山梁。”于奕笃定地点头。
“那水鬼呢？”唐屿白追问，“船夫说得活灵活现，你可曾听闻？”
于奕挠挠后脑，茫然道：“水鬼？我夜夜在河边汲水，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
老叟与于奕各执一词，唐屿白挑了挑眉：这事显然不简单。
他收回思绪，问于奕：“也罢，或许那阿叔随口胡编，你说有人抬箱子进出，地点在哪？”
于奕迟疑：“你们现在就要去？”
唐屿白目光一紧：“怎么？白天去不得？还是——你在撒谎？”
于奕忙摆手：“不是不是！白日他们藏得深，我…我真辨不清方向。”
唐屿白心里疑云顿起：“那你之前怎么发现他们搬箱子？”
于奕领他走到山壁一处拳头大的孔洞前，指着洞外半人高的草丛：“不是看，是听，夜里西林郊静得连风都屏息，我耳力又格外灵，板箱落地、脚步来回，甚至停在何处，都听得一清二楚。”
唐屿白审视他：“他们就没发现你？”
于奕苦笑：“发现了，也只当我是个野人。”
唐屿白点头：“好，那就养精蓄锐，待夜深再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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