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猎猎,卷着血腥与焦草味,原鲤领着几名守卫与怪物狂奔,火把的光在她脸上跳跃成扭曲的鬼影,身后脚步急促,小十浑身浴血,如一头受伤的幼狼扑来。
刀光一闪,最先的守卫喉头喷血,怪物咆哮,被小十借力踹下山崖,血点溅上原鲤的袖口,她猛地回身,眸色阴沉:“我竟不知,你有这等身手。”
小十冷笑,齿间染血:“你不知道的,还多。”
话落,他翻腕亮出于奕打的匕首,身形骤起,原鲤弯月刃一格,“当”一声火星四溅,小十招沉力猛,逼得她连退三步,脚跟已抵悬崖边缘。
“你们敢背叛殿下!”原鲤怒喝,刃风反扫,小十却鬼魅般闪到她身后,寒光直刺后心,原鲤仓促回身,弯月刃贯入小十左肩,血线喷出,她咬牙下压,欲生生切断臂骨。
小十的伤口早已密密麻麻,像被暴雨打穿的窗棂,风一吹就咝咝漏疼,他憋住最后一缕气,却还是被原鲤敏锐地捕捉到——那一瞬,原鲤抬脚,铁靴裹着风雷,把小十整个人踹得离地半尺,重重砸进泥尘。
小十半跪着,左臂软软垂下,血顺着指尖滴成一条细线,他不管,只把全身力气灌进右手——那柄于奕亲手打的匕首还在,冷得像一泓旧雪,他猛地窜起,身影划出一道残弧,匕首直取原鲤心窝,原鲤急旋弯月刃,银辉炸开,想封住那道死亡寒光,可小十在半空换手,左掌托右腕,匕首改道,像毒蛇甩尾,噗嗤一声没进原鲤胸口,直至没柄。
血花同时绽放,原鲤的弯月刃也捅进小十胸膛,刃口薄如柳叶,却带出滚烫的血泉,两人近得能听见彼此心跳——一声重,一声轻,然后同时折断。
原鲤先低头,漆黑长发瀑布般垂落,遮住眼,她跪了,膝头撞碎一块青石,弯月刃当啷坠地,余音哀长。
小十捂着胸前裂口,一步一步,像踩着刀尖,走向小石,小石跪坐在血泥里,背脊插满箭羽,小十挨着他坐下,把最后一丝温度靠在那条早已冰冷的腿上,慢慢阖眼,风掠过,吹散他额前乱发,像谁伸手替他理了理——故事在此刻收鞘。
……
大理寺门口,唐屿白用剑鞘撑身,一步一步量过最后的石阶,门槛高不过半尺,他迈过去,整个人便塌下来,血顺着石缝蜿蜒成细小的河。
衙役七手八脚把他抬进内堂,大夫俯身,银剪翻飞,布条浸透红潮,沈卿峥站在屏风外,指尖掐进掌心,掐得比伤口还深。
良久,大夫摇头,:“沈司直…血止住了,可伤在肺腑,脉象如断线…在下…无力回春。”
烛火跳了一下,像谁轻轻叹口气。
沈卿峥猛地向前半步,手掌死死扣住桌沿,指节泛青,这才没让自己晃倒,他哑声吩咐衙役送大夫出去,门扇合拢的吱呀声像钝刀割在耳膜,转身走到榻前,唐屿白静静躺着,面色薄如宣纸,连呼吸都似被霜雪冻住。
衣襟微敞,一抹冷光从里透出,沈卿峥俯身,两指探入,抽出一块碎玉——断面锋利,像凝住的冰棱,玉质细腻,隐透青纹,灯火一照,竟漾出浅碧涟漪,分明是御贡冰糯,非勋贵不可得。
窗外,檐影斜横,乐姒笙贴着墙根退下,她仰首望天,月色被云刃割得支离破碎,恰如她此刻眼底波澜。
锦亿从暗处踱出:“怎么,后悔了?”
乐姒笙声音低得似自言自语:“不悔…只是不敢信。”
“不信什么?”
乐姒笙侧过脸,睫毛在灯火里投下一弯颤动的影,她欲言又止,锦亿拿扇骨轻敲她肩:“连我也瞒?好歹同坐一条船。”
夜风掠过,乐姒笙终于吐出一口白雾:“若我说…那位参谋,是锦拾呢?”
锦亿笑意一僵:“荒唐!”
乐姒笙不语,只从腰间抽出一封信,信纸薄,却压得锦亿指尖微沉,她抬眼,声音像冷雨敲瓦:“紫狸的姐姐近日频繁出入城西僻院,那院子——是锦拾买的,她还莫名其妙多了一笔银子,据暗线来报,紫狸与其姐姐生活极为拮据。”
锦亿沉默,指背青筋隐现,乐姒笙接着说,声音更低:“锦拾也常去水亭月…那是谁的产业,不必我多说。”
夜风穿堂,灯火摇晃,乐姒笙轻轻叹息,掌心落在锦亿肩上,锦亿抬头,眸色沉得能滴出墨:“等锦拾回来,我亲自问他。”
乐姒笙点头:“可以——只怕,他不会再回来了。”
……
立青营。
焦黑的木梁横七竖八,锦拾带着一队衙役踏过灰烬,靴底踩出细碎的爆裂声,京兆府派来的暗探横陈其间,喉咙一道细线,血已凝成黑漆。
他低喝一声“别跑”,人已掠出数丈,玄色披风被夜风扯得猎猎作响,衙役们只觉眼前一花,便不见锦拾踪影,几名衙役面面相觑,去追锦拾,余下的蹲在废墟里,借火把微光翻找,忽然,有人从焦土中拾起一块碎玉——断面锋利,中心刻着一个“丰”字,血迹渗入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