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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科举舞弊(1)

长权

几名衙役互相搀着,血脚印一路蜿蜒过石阶,沈卿峥迎上去,袖口被风鼓得猎猎作响,声音却压得极低:“带他们敷药。”目光往后一扫,眉心猛地蹙起,“锦拾呢?”

被问的衙役扑通跪了,额头抵地:“沈司直…锦评事孤身追敌,兄弟们跟着,却踩了机关——再抬头,人已…没影了。”话尾抖成细丝,散在秋风里。

沈卿峥抬手,指腹狠狠碾过眉心,像要把焦躁碾碎:“不怪你们。”他深吸一口气,嗓子发干,“立青营可有发现?”

一名衙役从怀里掏出一块碎玉,双手捧高,玉面沾血,刻着的“丰”字被血淤得发暗:“到的时候,营已焦土,兵卒无一生还,笼里养的怪物皆被一剑封喉——连京兆府的暗探也…只余这个。”

沈卿峥接过,碎玉薄刃割破掌心,他却浑然不觉,只对众人颔首:“诸位辛苦,回去歇罢。”

衙役们抱拳退下,铁甲相击,像一场哑掉的雨。

偏院寂静,廊灯初上,沈卿峥把两枚碎玉托在掌心——一枚取自唐屿白衣襟,一枚染立青营的血,玉质同脉,青纹连贯,却各怀裂痕,像被命运撕开的同一面镜子,指节微微收紧,玉锋再陷肉里,他低声道:“还缺碎片…”

沈卿峥指间捻着碎玉,青锋割得掌肉生疼,他却步履如飞,径直往厢房去。

转角暗处,锦亿忽然晃出,灯影在他脸上凿出半寸恍惚,像被抽了魂,乐姒笙追上来,掌心贴上他肩,声音压得极低:“我说过了——若真是他,他多半不会回来了。”

锦亿垂眸,睫毛在眼睑投下一弯颤动的剪影:“我没事,走罢。”

乐笙指尖使了三分力,似要把决绝按进他骨缝:“锦亿,该弃的时候,别让情字拖刀。”

锦亿没有应声,只侧身与她并肩,两袭衣摆扫过青砖,悄无声息地隐进藏档室的黑暗里。

……

大理寺正门前,灯火像一排悬着的黄琉璃,风一吹便叮当作响,景骊皖勒马而下,披风未解,便怔怔立在阶前,朱门深闭,血腥味混着药香从门缝里丝丝渗出,她指尖蜷了蜷,几乎要转身。

忽有脚步声踏碎灯影——景爻沐负手而来,月白锦袍被风吹得微鼓,像一面临风不乱的帆,景骊皖一怔,低低喊了句:“兄长。”

景爻沐行至她面前,抬手拂去她鬓边碎发,掌心顺势覆在她发顶,轻轻揉了揉:“担心屿白?”

景骊皖垂眼,喉头滚动,却发不出声。

“既然担心,为何不进去?”景爻沐的笑意像冬夜里的灯,暖而静,“那件事不是屿白的错,他已尽了全力,景家有兄长在,天塌不下来。”

他指腹掠过妹妹眼尾,拭去那一点湿意:“骊皖,别把自己的心也锁在过去,想做什么便去做,只要问心无愧,兄长永远在你身后。”

景骊皖眼眶倏地红了,泪珠坠在睫毛,将落未落,景爻沐收回手,退后半步,给她让开一条通向大门的明路:“去吧,兄长在这儿等你,接你回家。”

景骊皖点头,掩去眼底潮色,提裙踏入大理寺,朱红大门在她身后合拢,像一声闷雷滚远。

景爻沐立于阶前,目送她背影没入灯影,唇边温笑才一寸寸收拢,他足尖点地,玄色衣摆翻飞,悄然掠上屋脊,夜风鼓袖,直往藏档室方向潜去。

……

厢房外,药香混着血腥,浓得几乎化不开,衙役低声引路,景骊皖推门,门轴发出一声久病般的呻吟,榻上,唐屿白仰面而卧,唇色淡得近乎透明,像被月色漂过的纸,她缓缓坐下,指尖微颤,拂过他高突的颧骨,掌心所触一片冰凉。

“你还真是…”她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他,“为了证据,连命都可以折半。”

她阖目,三指搭在他腕间,脉息细若游丝,却倔强地一跳再跳,像风中残烛不肯熄,半晌,她起身走到桌前,烛火摇晃,投下一圈颤抖的光晕。

素笺铺开,墨香与药香交织。她落笔极快,字字如钉:——犀角三分、紫雪丹半钱、川断三钱…笔锋收势,她吹干墨迹,唤来守夜衙役,将药方递去。

“照方抓药,可保他今夜不断气。”她声音低而稳,“明日寅卯之交,他会发高热,再煎两服祛热剂,汗透便醒,若不信,拿这方子去找沈司直,另请大夫评议。”

话尽,她回眸一眼,唐屿白仍静静躺着,长睫在灯下投出两弯极淡的阴影,门扉轻阖,衣角掠过门槛,带起一阵极细的风,吹得烛火晃了晃,险些灭了。

……

藏档室外,夜色像一匹浸了墨的绸,铺得天地无缝,景爻沐前脚刚踏出暗角,倏地“嗤”一声,一枚银针钉在靴尖前寸许,针尾颤个不停,似在冷笑。

他顺着寒光抬眼——乐姒笙翘腿坐在老槐横枝上,官袍被风撩得猎猎,她嘴角勾着半分戏谑:“景尚书夜闯藏档室,是想让全天下都知道我们暗通款曲?”

景爻沐拂了拂袖,笑意温雅:“不可以么?”

乐姒笙纵身跃下,衣袂翻飞,落地却无声,像一只夜鹭收翅,她与他擦肩,背对着往前走:“当然不可以,说吧,深夜找我,何事?”

景爻沐收了笑,声音低了一度:“无事,便不能来看看你?”

乐姒笙脚步不停,话音被风撕得零碎:“你我之间,除了交易,还有何可谈?”她忽地旋身,咫尺逼视,眸色比针尖更亮,“抑或,景尚书想同我复盘当年那场骗局,再回味一次?”

夜风倏紧,吹得景爻沐袖袍鼓胀,他深吸一口气,自袖中抽出一封信,两指夹住,递到她面前:“我只是来送信,如今信已送到,告辞。”手指一松,信笺直坠。

乐姒笙探手接住,纸张擦过掌心,轻得像一声叹息,景交沐已转身,玄色背影很快被夜色吞没,连脚步声都谨慎得听不见。

锦亿自暗处踱出,望着景爻沐消失的方向,低声:“何必专挑他痛处戳?”

乐姒笙垂眸,指腹摩挲着封口的火漆,语气淡淡:“交易对象间只有利益牵扯,计划才不会出错。”

大理寺正门紧闭,门廊下悬着两盏孤灯,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石阶上,一名青衫男子以手捂腹,指缝间汩汩涌出的黑血顺着衣摆滴落,在石板上绽开一朵朵暗色花,他一步一颤,终于踏上第二级石阶,膝头猛地砸地,发出令人牙酸的碎响。

意识正被剧痛一点点抽离,他咬破舌尖,借着腥甜往前爬,指甲抠进冰凉的石缝,留下十道暗红抓痕,指尖离门环仅剩寸许,最后一丝气息随风散尽,他伏倒在石阶上,半张脸浸在血泊里,眸子仍睁着,映着那两盏摇晃的灯笼,像两簇不肯熄灭的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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