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氏集團那棟壓迫感十足的摩天大樓，午後的陽光灑在身上，驅散了幾分從顧衍琛那裡帶來的寒意。林薇薇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感覺緊繃的神經終於可以稍稍放松。
顧衍琛最後的警告像一根無形的線，縈繞在心頭。「到此為止」、「不必再深究」——這八個字背後顯然隱藏著更深的漩渦。陸家的倒台，或許真的只是冰山一角。
但現在，她沒有能力，也沒有必要去觸碰那些更深層的東西。顧衍琛的態度已經明確，她若再貿然行動，無異於以卵擊石。
當務之急，是消化這次“勝利”的果實，鞏固自身，並為未來鋪路。
她沒有立刻回學校，而是在附近的街心公園找了張長椅坐下。需要一點獨處的時間，來理清思緒，規劃下一步。
首先，是經濟基礎。之前投入的那點小錢，借助對短期趨勢的模糊記憶，應該已經有了一些增值。雖然數額對比顧衍琛口中的“機會”微不足道，但對她而言，卻是完全屬於自己的、不受任何人掣肘的“第一桶金”。她需要更系統地學習和規劃這筆錢的使用，讓它滾動起來。知識，才是她現在最急需的武器。
其次，是學業和事業。父親公司的危機暫時解除，但她絕不能因此放松。必須真正學到東西，擁有立足社會的真本事，才能徹底擺脫依附他人的命運。宸星軟件未來若想真正壯大，也需要她貢獻力量。
最後，是人際關係。陸明軒和白芊芊這個小團體徹底瓦解，她在學校裡的處境變得有些微妙。既是話題中心，又似乎被孤立。她需要重新建立自己的社交圈，但不是為了虛榮或合群，而是為了信息和人脈。李哲這條線，或許可以保持一種淡薄的聯繫，以備不時之需。至於白芊芊……
想到白芊芊，林薇薇眼神微冷。這個女人絕不會就此甘心。雖然她暫時因為調查而元氣大傷，但以她的性格，遲早會從打擊中恢復過來，並將所有怨氣歸咎於自己。不得不防。
理清了思路，林薇薇感覺目標明確了許多。她站起身，決定先去一趟書店，購買一些金融投資和企業管理方面的入門書籍。
在書店裡，她沉浸於書海，仔細挑選了幾本口碑不錯的經典著作。抱著厚厚一摞書走出書店時，心裡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充實感。
回到學校，氣氛果然依舊異樣。沿途遇到的學生，目光中的探究、好奇甚至敬畏有增無減。她目不斜視，徑直回到宿舍。
推開宿舍門，發現白芊芊竟然在。她正坐在書桌前，對著鏡子化妝，但動作明顯有些心不在焉，眼神空洞，臉色也比之前憔悴了許多。聽到開門聲，她透過鏡子瞥了林薇薇一眼，那眼神複雜無比，混合著怨恨、恐懼、嫉妒和一絲難以置信，隨即又飞快地躲閃開，假裝專注於畫眼線，卻手一抖，差點戳到眼睛。
她顯然已經知道了陸家徹底崩塌的消息，也應該能猜到這一切都與林薇薇脫不了干係。但她現在自身難保，根本不敢再像以前那樣對林薇薇頤指氣使或者冷嘲熱諷。
一種詭異的沉默在宿舍裡蔓延。
林薇薇懶得理會她，將新買的書放在自己書桌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白芊芊的肩膀幾不可查地抖了一下，終於忍不住，聲音乾澀地開口，帶著一種故作鎮定卻難掩虛弱的試探：“薇薇……你……你回來了？聽說……聽說外面出大事了？”
林薇薇連頭都沒回，一邊整理書桌一邊淡淡地“嗯”了一聲，語氣平淡無波：“聽說了。”
白芊芊被她這種冷淡的態度噎了一下，沉默了幾秒，又忍不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酸意和打探問道：“你……你最近好像很忙？總是出去？還買這麼多書？”
林薇薇拿起一本《聰明的投資者》，翻開扉頁，語氣依舊沒什麼起伏：“嗯，課程需要，多看看書。”
她這種油鹽不進、完全不被外界影響的狀態，反而讓白芊芊更加抓狂和無所適從。她寧願林薇薇跟她吵，跟她鬧，或者得意洋洋地炫耀，那樣她至少知道該如何應對。可現在這樣，彷彿她白芊芊和發生的一切，根本無法在林薇薇心裡掀起任何波瀾，這種被徹底無視的感覺，比任何爭吵都更令人難受。
白芊芊張了张嘴，還想再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什麼也問不出來，最終只能悻悻地閉上嘴，用力地摔打著化妝刷，內心被巨大的不安和怨毒填滿。
林薇薇懶得揣摩她的心理活動。她打開電腦，登錄銀行賬戶和投資平台。
果然，之前投入的那筆小錢，憑藉著對幾隻短期內小幅上漲股票的模糊記憶（她只敢用極小比例資金做這種嘗試），加上一些穩健的貨幣基金，竟然已經有了將近20%的收益。金額雖然不大，但這種依靠自己判斷和知識（哪怕是投機取巧的知識）獲得的回報，讓她感到無比踏實。
她沒有急著再次操作，而是沉下心，開始閱讀剛買回來的書籍。她需要系統的知識，而不是永遠依靠那點不靠譜的“先知”。
接下來幾天，林薇薇的生活變得極其規律。教室、圖書館、宿舍三點一線。她瘋狂地吸收著金融、管理、甚至法律方面的知識，像一塊海綿一樣饑渴地學習。她不再在意周圍的目光和議論，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提升自我的世界中。
她甚至主動聯繫了父親，不再是單純的關心問候，而是開始有意識地詢問公司運營的一些基本情況，了解行業動態，並嘗試用自己學到的東西去理解和分析。林國棟對於女兒的轉變既驚訝又欣慰，雖然覺得她問的問題有些過於“宏大”，但還是耐心解答。
這種充實而平靜的日子過了幾天。
這天下午，她正在圖書館啃一本厚厚的《公司財務原理》，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條微信消息。
發信人讓她有些意外——是她們專業的輔導員，趙老師。
【林薇薇同學，現在方便來我辦公室一趟嗎？有點事情想跟你聊聊。】
輔導員找她？會是什麼事？難道是因為陸明軒事件的餘波？
林薇薇回復了一句【好的，趙老師，我馬上過去。】，便收拾好書本，朝輔導員辦公室走去。
敲門進入辦公室，趙老師正坐在電腦後，看到她進來，臉上露出和藹的笑容：“薇薇來了，快坐。”
“趙老師，您找我有事？”林薇薇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態度恭敬。
“是啊。”趙老師推了推眼鏡，語氣隨意地開口，“是這樣的，學校呢，最近接到一個不錯的企業實踐項目，是跟市裡一家新興的互聯網金融公司‘星源科技’合作的。他們想招募一批大三、大二的優秀學生，利用課餘時間參與一些基礎的數據分析和市場調研工作，算是一個難得的學習和實踐機會。”
林薇薇靜靜地聽著，心裡有些疑惑，這跟她有什麼關係？她才大二，雖然成績還不錯，但絕對算不上最拔尖的。
趙老師繼續說道：“這個項目呢，院裡有幾個推薦名額。我看了你的成績和上學期的表現，覺得你挺踏實的，最近學習狀態也不錯。所以想問問你，有沒有興趣試試？”
星源科技？林薇薇隱約有點印象，似乎是一家發展勢頭不錯的初創公司，主打金融科技創新。這確實是個很好的實踐機會。
但她並沒有立刻答應。天上不會掉餡餅。院裡那麼多優秀學生，為什麼這個機會會落到她頭上？
她臉上露出適當的驚喜和謙虛：“謝謝趙老師看重！不過……院裡比我優秀的同學還有很多，我恐怕……”
趙老師似乎看出她的疑慮，笑了笑，壓低了些聲音道：“實話跟你說吧，這個項目呢，是顧氏集團旗下創投基金部分投資的企業。那邊的人力總監特意跟學校打了招呼，希望推薦名單裡……能多關注一下踏實肯幹、心理素質好的同學。我覺得你挺符合的。”
顧氏集團！
林薇薇的心猛地一跳！
原來是這樣！
是顧衍琛！
他雖然拒絕了她的“索要”，卻用這種方式，給了她一個“機會”！一個憑藉自身努力去爭取、去學習、去成長的機會！
這比他直接給一筆錢或者一個合作合同，要高明得多，也……更尊重她。
一時間，林薇薇心情複雜難言。
“怎麼樣？有興趣嗎？”趙老師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林薇薇抬起頭，眼神已經變得清晰而堅定。這確實是個絕佳的機會，無論是學習實踐，還是拓寬眼界，甚至為未來鋪路。
她不需要拒絕。她應該憑藉自己的實力去抓住它。
“謝謝趙老師！我非常感興趣！我會努力準備，不辜負您的推薦！”她語氣認真地回答道。
“好，那就這麼定了。推薦表我這邊幫你提交，後續會有筆試和面試，具體時間和地點我稍後發你。好好準備！”趙老師滿意地點點頭。
離開輔導員辦公室，林薇薇走在回图书馆的路上，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在她身上跳跃。
顾衍琛的这一手，既在她意料之外，细细想来，却又在情理之中。
他用他的方式，结清了这笔“账”，並將選擇權和努力的空間，交還給了她自己。
新的棋局，已經悄然布下。
而她，將憑藉自己的力量，去落子，去搏殺。
她的腳步變得更加輕快而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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