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刚刚他的心情，漓漠殇站在玉阶之上，目光紧锁着那个踉跄离席的纤细身影。
他看着她步履蹒跚地走向御花园深处，终于按捺不住，快步跟了上去。
月光如水，洒在她单薄的肩头。
他注意到她的脚步虚浮，显然是在宴席上饮多了酒。一阵夜风吹过，带来她身上淡淡的酒香和熟悉的栀子花香。这香气让他心头一紧，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我看你醉得厉害，不放心就跟来了。”他伸手扶住她摇晃的肩头，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关切。指尖触及她冰凉的衣袖时，他的心猛地一沉。“可是……你怎么会成了慕丞相的孙女？”
慕卿洛猛地甩开他的手，眼角泛红，声音哽咽：“放开我！”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身旁的梅树才稳住身形。“我早就被沐臻赶出尚书府了！若不是外祖父我早就死在那个吃人的家里了！”
她抬起泪眼，字字泣血：“如今她沐妍欢倒成了名正言顺的尚书府嫡女，而我……什么都不是！”
漓漠殇瞳孔骤缩，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沐妍欢分明是庶出，何时成了嫡女？”
他上前一步，不顾她的挣扎再次握住她的手腕，感受到她细微的颤抖。“洛洛，我要娶的从来只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身份。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你可知道？”
月光洒在慕卿洛苍白的脸上，她忽然转过身来，泪眼朦胧地望着他。
那双独特的眼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亮，左眼的重瞳仿佛盛满了万千星辰。
下一秒，漓漠殇已经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她起初僵硬地抗拒着，最终却还是伸出手回抱住他，声音闷在他衣襟间微微发颤：“漓殇哥哥……你真的还会娶洛洛吗？还有，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男子低沉的笑声在夜色中格外温柔，他指尖轻抚过她微红的眼角：“我怎么会认不出你？这双眼睛，我看了整整十年。”
他的拇指摩挲着她的眼尾，声音里满是怜惜：“还有方才宴席间，你无意中唤的那声'漓殇哥哥'，和从前一模一样。”
慕卿洛破涕为笑，像个孩子般傻气地擦了擦眼泪：“原来是这样……”
她仰起脸，任由他拭去她颊边的泪痕。月光下，她的笑容纯净如初，仿佛还是当年那个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
漓漠殇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傻丫头，这些年委屈你了。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他执起她的手，郑重其事地在她指尖落下一吻：“待明日我便向皇上请旨，取消与沐家的婚约。我要风风光光地娶你为王妃。”
就在这时，一道娇嗲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打破了这温情的一幕：“漓漠哥哥～我在这里呢！”
沐妍欢提着裙摆快步走来，脸上带着娇羞的笑容。
她原本见漓漠殇离席，便悄悄跟了出来，远远望见他的背影还以为他是在等自己。
可她一步步走近，脸上的笑意却在看清他怀中之人时瞬间凝固。
漓漠殇侧过身，不着痕迹地将慕卿洛护在身后，神色骤然冷了下来：“谁允许你这样称呼我？”
沐妍欢咬了咬唇，以为他只是碍于礼数才如此冷淡，便故作羞涩地说道：“漓漠哥哥怎么了？我们再过几日就要成亲了，这样叫你不是应该的吗？你怎么……怎么还凶人家？”她说着，眼眶微微发红，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漓漠殇眼底掠过一丝厌烦，语气如冰：“成亲？我何时说过要与你成亲？我要娶的是尚书府嫡女，你一个庶出之女，也配得上这个身份？”
沐妍欢猛地攥紧了手心，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沐洛倾，又是你！你究竟有哪里好？为什么九王爷偏偏指名要娶你？他应该是我的！你们谁都不配！〗
尽管心中恨意翻涌，她面上却仍故作委屈，泫然欲泣道：“漓漠哥哥，你在说什么呀？我才是嫡女啊……沐洛倾那个灾星早就自愿离开尚书府了。”
“她、她还说看不上我们家，说她要去更好的地方……比如太子府。她说太子将来是要做皇帝的，嫁给他，就能当上皇后……”她一边说，一边用绢帕拭着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漓漠殇越听越是怒火中烧。
他们不仅将洛洛赶出家门，夺她身份，如今竟还敢污蔑她攀附太子、妄图后位？如此颠倒黑白，实在令人发指！
他冷声打断，字字如刀：“够了。既然洛洛早已不在尚书府，那我也不可能娶你。沐大小姐，请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转向慕卿洛，语气在刹那间温柔下来：“卿儿，出来吧，我们走。”
沐妍欢如遭雷击，怔在原地。〖卿、卿儿？难道……是慕卿洛？！〗
她再也维持不住楚楚可怜的模样，尖声道：“漓漠哥哥！你不能这样对我！”
此时，慕卿洛缓缓自漓漠殇身后走出。月光照在她清丽的面容上，那双独特的重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神秘。
她一步步逼近沐妍欢，忽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目光冷冽如冰，声音却轻得只有彼此能听见：
“沐大小姐，我劝你……离我的漓殇哥哥远一点。”
沐妍欢猝不及防地撞进她清寒的眼眸中，顿时如疯了一般冷笑出声：“呵！慕卿洛！你别以为你和她长得像，左眼也都生着双瞳……就能替代她！你不过就是个赝品！永远比不上沐洛倾！”
慕卿洛却也不恼，只是轻轻松开手，取出手帕细细擦拭指尖，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她抬眼时，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沐妍欢，你当真以为，换了个身份就能掩盖你庶出的本质吗？有些东西，是永远都偷不走的。”
说罢，她转身挽住漓漠殇的手臂，声音重新变得柔软：“漓殇哥哥，我们走吧。这里的空气，都被某些人污染得浑浊了。”
漓漠殇温柔地点头，为她拢了拢披风，两人相携而去，留下沐妍欢一人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
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仿佛要就这样一直走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而他们身后，沐妍欢怨毒的目光如淬毒的匕首，死死盯着他们远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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