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 北城的蝉鸣还没褪尽，柳青青攥着三中的录取通知书站在巷口，指尖被纸边硌出红痕。身后传来单车铃响，沈砚单脚支地停在她面前，白T恤沾着少年人特有的汗味：“我就说能一起去三中吧？以后放学还跟小时候一样，我载你。”

他眼里的光比夏阳还烈，柳青青低头笑，没告诉他抽屉里还压着一中的录取通知书。中考前沈砚总念叨“三中的篮球场超棒”，她咬着笔杆改了志愿，心里藏着个从十岁就发了芽的秘密——沈砚是她的世交哥哥，也是她藏在日记本里的名字。

小时候两家住对门，沈砚总把她护在身后。她被隔壁熊孩子抢了糖，他攥着拳头替她要回来，自己手背被打红了也不吭声；她怕黑不敢走夜路，他就举着小电筒在楼下等，直到她房间的灯亮起才肯回家；有次她发高烧，他背着她跑了半条街找诊所，后来被阿姨追着打，还笑着对她说“别怕，有我呢”。

十三岁那年夏夜，他在她家阳台看星星，忽然递给她颗包装皱巴巴的奶糖：“青青，等我们上了高中，我……”话没说完就被来催觉的大人打断，他耳尖红得像樱桃，她把糖纸抚平压在书里，以为那是属于他们的约定。

高一开学那天，沈砚骑着单车载她去三中，风掀起他的衣角，也吹乱了她的心跳。可这份雀跃没持续多久，周三的班会课上，班主任领着转学生走进来：“这位是苏晚，以后就是我们班的同学了。”

苏晚站在讲台上，白裙子衬得她像朵怯生生的栀子花，目光扫过教室时，在沈砚身上停了停，随即红了脸低下头。

那天下午，沈砚主动提出帮苏晚搬书，回来时校服领口沾着根长发；一周后，柳青青发现沈砚的书包里多了盒苏晚亲手做的饼干，包装纸上画着小小的笑脸；再后来，他开始绕路陪苏晚回家，路过她家楼下时，连头都不会抬一下。

柳青青去找他问数学题，刚开口就看见苏晚抱着作业本走过来，轻声说：“沈砚哥，这道题我不太懂。”沈砚立刻把她的练习册推到一边：“我先看看苏晚的。”

她捏着笔的手僵在半空，想起小时候他总说“青青的题最重要”。

苏晚似乎总在不经意间“麻烦”沈砚。她会“不小心”把水洒在柳青青的笔记本上，然后红着眼圈道歉，沈砚皱眉：“青青你别生气，她不是故意的；她会“恰巧”在柳青青约沈砚去图书馆时，说自己肚子疼，让沈砚送她去医务室，回来时手里提着给沈砚买的饮料，完全没看见站在走廊尽头的柳青青。

有次运动会，柳青青跑八百米时摔了跤，膝盖磕出好大一块血。她咬着牙想站起来，却看见沈砚背着崴了脚的苏晚往医务室跑，苏晚伏在他背上，嘴角似乎还带着笑。

那天柳青青自己一瘸一拐地去了医务室，医生替她消毒时，她没哭，只是觉得膝盖的疼，好像比心里的疼轻多了。

期末考后，柳青青拿着一中的转学申请表去找老师。同桌惊讶地问：“你不是说三中挺好的吗？”她望着窗外，沈砚正帮苏晚擦黑板，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像一幅与她无关的画。

“嗯，”她轻轻说，“突然想换个地方了。”

去一中报道那天，北城下着小雨。柳青青拖着行李箱走进校门，转身时，恰好看见沈砚撑着伞送苏晚进三中的大门，他把伞大部分都偏向苏晚那边，自己半边肩膀湿了也没察觉。

她别过头，走进了一中的教学楼。最好的班里，靠窗的位置坐着个清瘦的男生，见她进来，抬头笑了笑：“你是新来的转学生？我叫陆时砚，班主任让我帮你领书。”

他的声音像被雨水洗过，干净又温和。柳青青看着他眼里的光，忽然觉得，北城的风停了，而南城的夏天，好像终于要过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很多年后沈砚翻到苏晚的日记，才看见那句“沈砚哥眼里只有柳青青，我一定要把他抢过来”，可那时，柳青青早已在一中的林荫道上，和陆时砚并肩走出了好长一段路。

有些转身，不是结束，而是为了遇见更好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