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青跟着陆时砚往教室后排走，雨水打湿的裙摆还在轻轻滴水，在光洁的地板上洇出小小的痕迹。陆时砚似乎察觉到了，脚步慢了些，侧头问：“需要先去下洗手间整理吗？我可以帮你把书包先放座位上。”
他的目光很干净，没有多余的探究，像北城初秋最温和的风。柳青青摇摇头：“没事，谢谢。”
她的座位恰好在陆时砚斜后方，靠窗。坐下时，风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带着雨丝的凉意，拂过她发烫的耳尖。刚才在三中门口看见的那一幕，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心上，不疼，却有点闷。
陆时砚已经抱来了一摞书，码在她桌上时发出轻微的声响。“这是这个学期的课本和练习册，”他指了指最上面的一本，“班规和课程表夹在里面了，有不懂的可以随时问我。”
柳青青抬头道谢，恰好对上他弯起的眼睛。他笑起来时，左边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和沈砚那种亮得刺眼的笑不一样，像浸在水里的月光，温温柔柔的。
第一节课是数学课，老师在黑板上写着复杂的函数公式，柳青青低头翻书，指尖划过崭新的纸页，忽然想起以前在三中，沈砚总在数学课上偷偷给她传纸条，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小人，写着“这题超简单，下课教你”。
笔尖顿了顿，她深吸一口气，把那些细碎的念头压下去，抬眼看向黑板。
午休时，陆时砚拿着两个面包走过来，递了一个给她：“食堂人多，这个先垫垫？”面包还是温的，包装袋上印着她喜欢的草莓图案。
柳青青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刚才路过小卖部，看见你盯着这个看了一眼，”陆时砚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猜你可能喜欢。”
她接过面包，指尖碰到他的手指，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了手。柳青青低头撕开包装袋，面包的甜香漫开来，心里那点闷意，好像淡了些。
下午有节体育课，下雨改成了自习。柳青青趴在桌上做英语阅读，忽然听见前排传来低低的争执声。是两个男生在为一道物理题吵得面红耳赤，陆时砚正拿着草稿纸，耐心地给他们讲解思路，声音不高，却条理清晰，很快就让两人消了声。
柳青青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小时候，沈砚也总这样，在她被难题困住时，把草稿纸拍在她面前，大手一挥：“看我的！”只是后来，他的草稿纸，更多时候递到了苏晚面前。
“这道题你会吗？”陆时砚不知什么时候转了过来，手里拿着她刚才皱着眉的那篇阅读。
柳青青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两个短语不太确定。”
他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没靠太近，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指着书上的句子细细讲解。他的声音很轻，像雨滴落在青石板上，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地敲在心上。阳光从云缝里钻出来，透过窗户，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浅浅的金。
放学时，雨已经停了。柳青青收拾书包，陆时砚走过来：“你家在哪个方向？我看看能不能顺路。”
她报了地址，没想到恰好同路，只是他要多走一个路口。“那我送你到巷口吧，”陆时砚笑了笑，“刚转来，万一迷路了就不好了。”
两人并肩走在林荫道上，踩着积水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陆时砚话不多，却总能找到合适的话题，从课堂上的难题聊到学校附近的小吃店，没让气氛冷下来。
快到巷口时，柳青青看见自家门口站着个人，是沈砚。他好像等了很久，脚下的地面湿了一片，看见她时，眼睛亮了亮，快步走过来：“青青，你……”
话没说完，他的目光落在了陆时砚身上，眉头微微皱起。
陆时砚停下脚步，很自然地站在柳青青身侧，对沈砚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空气里好像有瞬间的凝滞。柳青青抬头看了看沈砚，他眼底有她看不懂的情绪，像被雨打湿的天空，灰蒙蒙的。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在这个巷口，沈砚举着小电筒等她，说“别怕，有我呢”。
可现在，她好像不那么怕了。
“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柳青青转头对陆时砚说，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陆时砚点点头：“明天见。”他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往回走，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
沈砚看着陆时砚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转回头，看向柳青青：“他是谁？”
“我同桌，陆时砚。”柳青青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你找我有事吗？”
“我……”沈砚张了张嘴，好像有很多话要说，最后却只化作一句，“你在一中，还好吗？”
“挺好的。”柳青青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这一次，她没有躲闪，“老师和同学都很照顾我。”
她的眼神很平静，像雨后平静的湖面，再也没有了以前看他时的那种，藏不住的雀跃和欢喜。沈砚的心忽然空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块。
“那就好。”他低声说，声音有点哑。
柳青青没再说话，转身走进了巷子。走到家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沈砚还站在原地，夕阳落在他身上，却没了往日的耀眼，只剩下长长的、落寞的影子。
她轻轻推开门，把北城的风关在了门外。客厅里亮着灯，妈妈从厨房探出头：“回来啦？快洗手，给你炖了汤。”
柳青青笑了笑，走过去帮妈妈端汤碗。热气氤氲了她的眼镜片，模糊了视线，却也暖了心口。
第二天早上，柳青青走到巷口时，陆时砚已经在等了。他骑着一辆蓝色的单车，见她过来，笑着指了指后座：“我妈说，顺路载你一程，比走路快。”
阳光正好，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他眼里的光，比夏阳温和，却比星光明亮。柳青青犹豫了一下，轻轻坐了上去。
单车缓缓驶动，风从耳边吹过，带着青草和阳光的味道。柳青青微微抬头，看见陆时砚的发梢在风里轻轻晃动，忽然觉得，北城的蝉鸣是真的停了，而属于她的，崭新的夏天，好像才刚刚开始。
她不知道的是，不远处的拐角，沈砚骑着单车，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指节攥得发白，车铃在空荡的巷子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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