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初一夜未眠,晨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时,她正对着铜镜细细绾发。指尖捏着那枚银梅花簪反复摩挲,冰凉的触感让她瞬间清醒——今日见丞相夫人,既要应付寒暄探听消息,更要藏好眼底的心思,毕竟太子虽承诺帮她推掉丞相府婚事,却没说会彻底绕开“入宫”这条路,半分差错都可能让她陷入更糟的境地。
丫鬟为她换上一身月白色襦裙,只在鬓边插了支素银簪子,衬得她面色愈发苍白,这几日她的面色越来越不好了。刚走出房门,就见林璟浔站在廊下,眉头紧锁:“云初,父亲让你在前厅多陪丞相夫人说说话,态度放软些,别扫了人家的兴。”
林云初心中冷笑,面上却温顺点头:“我知道了,三哥。”她清楚,父亲是想借她的“懂事”稳住丞相府,却不知她早已成了太子的眼线,这场联姻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太子棋盘上的弃子,而她最终的归宿,或许仍是那座困住无数女子的深宫。
前厅内,丞相夫人正端着茶盏慢悠悠地啜饮,见林云初进来,立刻放下茶盏起身,脸上堆着慈和的笑,伸手就想拉她:“这就是云初吧?果然是个标致的姑娘,眉眼间透着灵气,瞧着就让人喜欢。”
林云初微微侧身避开,屈膝行礼:“臣女见过丞相夫人。”她刻意保持着疏离的分寸,既不显得无礼,也不让对方有过分亲近的机会——她记得太子的叮嘱,越是刻意示好,越容易暴露目的,唯有“淡然”才是最好的伪装。
丞相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了笑意,拉着她在身旁坐下:“快坐,别站着累着。我今日来,是想和你说说贴心话,你与我家三郎的婚事,你父亲也和你提过了吧?”
林云初垂眸点头,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的兰花纹绣:“父亲提过,只是臣女身子素来孱弱,怕性子迟钝,配不上三公子的温和周到。”她故意示弱,想引丞相夫人多说些话,最好能牵扯出与户部议事相关的细节。
“这话可不许说!”丞相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语气带着几分急切,“三郎最是有耐心,哪会嫌你体弱?再说了,咱们两家联姻,对林家、对丞相府,都是天大的好处。往后你进了我丞相府的门,我定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林云初心中一动,顺着话头轻声问:“夫人说的好处,是指……朝堂上的事吗?臣女不懂这些,只听二哥偶尔提起,近来户部似乎有重要议事,父亲为此还愁了好几日。”
丞相夫人眼神闪烁了一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缓缓道:“小孩子家不用懂这些朝堂纷争,只需安心待嫁便是。不过啊,再过三日户部议事,定能让你父亲松口气,到时候林家在朝中的分量,也能更重些。”她说得含糊,却故意泄露了“三日后议事”的关键信息,显然是想借婚事拉拢林家,让林尚书在议事时偏向丞相府。
林云初暗自记下时间,又装作好奇追问:“是关于盐铁的事吗?前几日听二哥说,西北盐铁案还有些尾巴没理清,莫非与户部议事有关?”她故意提起林墨言和盐铁案,想看看丞相夫人的反应——太子曾提过,丞相府与户部尚书过从甚密,而盐铁案正是林墨言经手,这里面说不定藏着关联。
果然,丞相夫人脸色微变,放下茶盏的动作重了些,茶盖与杯沿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墨言那孩子就是太较真,盐铁案早已结案,哪还有什么尾巴?云初,你别听他瞎琢磨,安心准备婚事才是正事。”
这番话欲盖弥彰,林云初心中已然明了——丞相府定是想在三日后的户部议事上动手脚,甚至可能想篡改盐铁案的余留账目,而太子要的,正是这个证据。她正想再追问细节,就见林尚书从外面进来,脸色沉得吓人:“夫人,时候不早了,您该回府了,免得路上着凉。”
丞相夫人愣了一下,随即会意,知道林尚书是不想让她多言,便笑着起身:“也是,不耽误云初休息了。我改日再来看你,到时候给你带些上好的滋补品。”临走前,她深深看了林云初一眼,那眼神里的算计与审视,让林云初后背发凉——丞相夫人显然没完全信任她,今日的试探不过是开始。
丞相夫人走后,林尚书立刻沉下脸,指着林云初的鼻子训斥:“云初!方才你和夫人说什么了?让你放软态度好好聊婚事,你怎么还提墨言和盐铁案?你是想毁了这门亲事吗?”
林云初垂下眼睫,声音带着几分委屈:“父亲,我只是随口提起,没有别的意思,我……我就是担心自己配不上三公子,想问问朝堂上的事,看看能不能帮父亲分忧。”她故意装出“不懂事却想孝顺”的模样,既掩饰了探听消息的目的,又不会让林尚书起疑。
林尚书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妇人之仁!朝堂之事轮不到你操心,往后少管闲事,安心待嫁!”
看着林尚书的背影,林云初握紧了藏在袖中的银梅花簪——今日的收获已经足够,三日后户部议事、丞相府与盐铁案余波有关,这些消息必须尽快传给太子。她抬头望向院外的天空,乌云正慢慢聚拢,像极了即将到来的深宫风雨——她知道,自己离那座朱红宫墙,又近了一步,这场宫斗棋局,她不仅要入局,还要好好活下去。
当晚,林云初借口身子不适,让心腹丫鬟春桃拿着银梅花簪去东宫找李内侍。春桃走后,她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月色,心中满是复杂——太子帮她推掉丞相府婚事,却未必会真的让她脱离纷争,或许从答应做眼线的那一刻起,她入宫的命运就已注定。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林云初心头一紧:“谁?”
“是我,墨言。”林墨言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担忧,“我听说你今日见了丞相夫人后就不舒服,来看看你,给你带了碗参汤。”
林云初慌忙将银梅花簪藏进枕下,起身开门:“二哥,我没事,就是有些累,让你担心了。”
林墨言走进屋内,将参汤放在桌上,目光扫过桌面,忽然停在那只空了的茶盏上——茶盏边缘还残留着淡淡的脂粉香,正是丞相夫人今日用过的。他眉头微蹙:“丞相夫人今日,除了说婚事,还和你聊了别的吗?比如……户部或者盐铁案?”
林云初心中一慌,强装镇定:“没有,就只说了些家常,问我喜欢什么料子、爱吃什么点心。二哥,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她不敢说出真相,一来怕二哥担心,二来更怕太子的警告——太子特意叮嘱过,此事不可让第三人知道,包括林墨言。
林墨言看着她躲闪的目光,心中已然有了猜测,却没有点破,只是轻声道:“没什么,就是随口问问。云初,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告诉二哥,别一个人扛着。宫里和朝堂一样,处处是陷阱,我怕你……”他话未说完,却满眼都是担忧。
林云初眼眶一热,差点就要说出真相,可想起太子的威严和深宫的险恶,还是咬了咬牙,摇了摇头:“二哥,我真的没事,你别担心了。快些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去衙门呢。”
林墨言叹了口气,不再追问,转身道:“参汤趁热喝,有事随时叫我。”
看着林墨言离开的背影,林云初靠在门板上,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她知道二哥是为她好,可她早已踏入棋局,再也无法回头。三日后的户部议事是关键,而她的入宫之路,或许也将从这场议事开始,往后的宫墙岁月,她只能步步为营,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寻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