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言将燕窝碗递到林云初面前,银勺在瓷碗中轻轻搅动,琥珀色的燕窝随着动作泛起细碎涟漪。“快趁热喝,张大夫说这个能补气血,你身子弱,得慢慢养。”他的声音放得极柔,方才的追问之意全然隐去,只余护持的温软。
林云初接过碗,指尖触到瓷壁的暖意,眼眶仍有些发红。她低头舀了一勺,燕窝滑入喉间,清甜中带着一丝温润,却压不住心头的酸涩——二哥已知晓她与太子的关联,却半句未提问责,只想着护她周全,这份情意让她既安心,又越发不安。
“二哥,”她放下碗,声音轻得像羽毛,“你既已知晓,为何不怪我?我这般行事,说不定会连累林家……”
林墨言坐在床沿,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一如儿时那般温柔:“傻丫头,我怪你做什么?你自小就不愿任人摆布,如今这般选择,定是有你的难处。再说,丞相府的野心早已藏不住,就算没有你,他们也会找别的由头对付林家。与其被动应付,不如跟着太子,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床角那枚露了半角的银梅花簪上,又道:“那簪子是太子给你的信物吧?往后行事,别再硬撑,若有难处,便告诉我。你是我妹妹,我这个做哥哥的,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在漩涡里打转。”
林云初心中一震,原来二哥早已将一切看明,却始终用最温和的方式护着她的体面。她再也忍不住,伸手抓住他的衣袖,泪水再次落下:“二哥……”
“好了,别哭了,”林墨言掏出帕子为她擦泪,语气带着几分打趣,“再哭,眼泪都要把燕窝冲淡了。”见她情绪稍缓,他才收起玩笑,压低声音道,“今日户部议事,丞相府果然想篡改盐铁案的余留账目,好在太子早有准备,提前让人守住了账房,还拿出了他们私下勾结盐商的证据。只是……”
他话锋一转,眉头微微蹙起:“丞相老奸巨猾,见事不成,竟当场反咬一口,说有人故意栽赃,还暗指太子结党营私。虽被陛下压了下去,但我瞧着,他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会对你下手——毕竟你是太子安在林家的‘眼线’,是他们眼中的眼中钉。”
林云初心中一紧,握着碗的手不自觉收紧:“那怎么办?父亲那边……”
“父亲那边你别担心,”林墨言打断她,“我已跟他说,你病得厉害,需静养,让他暂时别再提丞相府的婚事。至于丞相府的报复,我会多安排些人手守在你院外,你近日也别再让春桃去东宫传信,太冒险。若有急事,我替你跑一趟。”
正说着,春桃端着空药碗进来,见屋内气氛缓和,悄悄松了口气,却又想起一事,上前道:“二公子,小姐,方才门房来报,说丞相府派人送了些滋补品过来,还说……是丞相夫人特意为小姐准备的,让您安心养病,婚事的事不急。”
林墨言脸色微沉:“丞相府倒是会做表面功夫,刚在朝堂上吃了亏,就来这儿示好。云初,这东西不能收,你身子弱,万一里面动了手脚,后果不堪设想。”
林云初却摇了摇头,眼神变得清明:“二哥,不如收下。若是直接退回,反倒显得我们心虚。再说,我倒要看看,丞相夫人这‘好心’里,藏的究竟是什么鬼主意。”她顿了顿,对春桃道,“你去告诉门房,就说我身子不适,多谢丞相夫人的好意,东西先收下,改日我病好了,再亲自登门道谢。另外,把送来的东西都仔细检查一遍,尤其是吃食和汤药,半点都不能马虎。”
春桃应声而去,林墨言看着林云初,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你能这般冷静,我就放心了。只是切记,无论他们送什么,你都别碰,一切等我回来处理。”他起身整理了一下官袍,“我得回衙门一趟,今日议事还有些收尾工作要做,晚些再来看你。”
林墨言走后,林云初靠在床头,拿起那枚银梅花簪。指尖摩挲着簪身的纹路,心中思绪翻涌——丞相府送滋补品,看似示好,实则更像是试探,或是另一场阴谋的开始。而太子虽化解了今日的危机,可丞相府根基深厚,往后的路,只会更难走。
没过多久,春桃匆匆回来,脸色有些难看:“小姐,不好了!方才检查丞相府送来的东西,发现那罐燕窝里掺了些白色粉末,我偷偷拿了一点给张大夫看,大夫说……那是会让人慢性虚弱的药粉,长期服用,会让人身子越来越差,最后连床都下不了!”
林云初握着簪子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果然,丞相夫人这般“好心”,竟是想悄无声息地毁掉她!若不是二哥提醒,若不是春桃仔细检查,她恐怕真的会中了这阴毒的算计。
“别声张,”林云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那罐燕窝原样收好,就当什么都没发现。另外,你悄悄去告诉李内侍,就说丞相府已开始用阴毒手段对付我,让太子殿下多加提防,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件事,反过来抓住丞相府的把柄。”
春桃点头应下,转身再次隐入庭院的阴影中。林云初望着窗外渐渐西斜的太阳,心中一片冰凉——这场棋局,早已不是她能否入宫那么简单,而是关乎她和二哥的性命,关乎林家的存亡。她握紧银梅花簪,眼神变得坚定——无论前路多险,她都要走下去,不仅为了自己,更为了护她周全的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