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秀结果张贴那日,天刚放晴,宫门前的白玉阶还沾着残雪。林云初身着正红色宫装,发间仍别着那枚银梅花簪,跟着内侍踏入朱红宫门时,太子——如今该称储君了,正站在廊下等她,明黄衣袍映着晨光,眼底似有暖意。
“往后在宫里,若有难处,便让人去东宫传信。”他递来一块刻着“云”字的玉佩,指尖触到她的手背,却在她抬头时,目光微闪,似透过她在看旁人,“你穿红色,很好看。”
林云初接过玉佩,心头却莫名一沉——她曾听春桃说过,三年前病逝的良娣苏婉,最喜穿红衣,且苏婉的闺名里,也带着一个“婉”字,与她的“初”字,在御笔朱批里曾被宫人误写过。
入宫后,她被封为云嫔,住在内廷西侧的揽月轩。这里偏僻安静,却处处透着诡异——窗棂上雕的缠枝梅,是苏婉生前最爱的样式;案上摆的青瓷笔洗,与苏婉旧物一模一样;连每日送来的点心,都是苏婉偏爱的杏仁酪。
“小姐,这宫里的人……好像把您当成苏良娣了。”春桃捧着杏仁酪,声音发颤,“方才我去取衣裳,听见浣衣局的姑姑说,储君殿下特意让人按苏良娣的尺寸,给您做了三套新衫。”
林云初捏着银梅花簪,指尖泛白。她想起入宫前二哥的叮嘱:“宫里最忌替身,你定要守住自己。”可如今,储君的举动,却让她一步步活成了苏婉的影子。
不过半月,储君便因“盐铁案余党需彻查”为由,让她协助整理卷宗。林云初在东宫书房翻找旧档时,无意间撞见他对着一幅画像出神——画中女子眉眼弯弯,穿一身红衣,发间别着的,竟是与她那枚几乎一模一样的银梅花簪,落款处写着“婉妹亲绘”。
“你怎么来了?”储君察觉她的目光,慌忙将画像卷起,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卷宗在书架第三层,你先拿去,我随后便来。”
林云初没应声,只盯着他藏画像的袖口,轻声问:“殿下,臣嫔的银梅花簪,与苏良娣的,很像吗?”
储君身形一僵,沉默片刻才道:“不过是巧合。你无需多想,安心在宫里住着便是。”他避开她的目光,转身去翻卷宗,却没看见她眼底的寒意——巧合?从红衣到梅饰,从点心到居所,哪一件不是刻意为之?
更让她心冷的是,三日后的宫宴上,丞相余党诬陷她私通外臣,拿出的“证据”,竟是一枚伪造的、刻着苏婉闺名的玉佩。储君当众为她辩解,语气却带着疏离:“云嫔性子沉稳,断不会做此等事,定是有人栽赃。”
他护了她,却没说一句“我信你”,只像在维护一件不能受损的旧物。宫宴散后,林云初独自走回揽月轩,雪又下了起来,落在银梅花簪上,融化成水,凉得刺骨。
“小姐,储君殿下让人送来了暖炉。”春桃跑进来,手里捧着一个鎏金暖炉,炉身上刻着的,仍是苏婉最爱的缠枝梅,“还有,东宫的内侍说,殿下明日要去西郊的苏园,让您……也一同去。”
苏园,是苏婉生前的别院。林云初望着暖炉上的花纹,忽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却掉了下来。她终于明白,他对她的所有“特殊”,不过是因为她有几分像苏婉;他让她入宫,或许从来不是因为她是林云初,而是因为她能替苏婉,留在他身边。
这深宫,果然是个吃人的地方。她攥紧银梅花簪,簪尖刺破掌心,渗出血珠——往后的路,她不能再做任何人的替身,哪怕要与储君为敌,哪怕要卷入更凶险的宫斗,她也要活成自己的样子,护住林家,更护住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