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卡卡瓦夏

林恩领着三人走出星际和平公司总部大楼时，午后的阳光正透过摩天楼的缝隙洒下来，给街道镀上了一层暖金色。

可这暖意刚落在伊纳斯肩头，就被一阵更浓烈的甜香盖过——阿哈不知何时又摸出了一兜水果糖，正边走路边往路过行人的口袋里塞，连门口站岗的安保机器人都没能幸免，胸前的储物格里被塞满了亮黄色的糖纸。

“我说，你就不怕等会儿被星际和平公司的清洁部门拉黑？”伊纳斯无奈地看着阿哈把一颗草莓味的糖果塞进机器人的传感器旁，那机器人的镜头闪了闪，竟破天荒地发出了一声类似“谢谢”的电子音，惹得阿哈笑得更欢。

阿基维利跟在两人身后，手里还捏着林恩临别时塞给他的新地图——原本标注得整整齐齐的街道名称，此刻被阿哈用荧光笔涂得乱七八糟，“中央喷泉广场”旁多了个歪歪扭扭的备注：“糖水果园，推荐草莓味喷泉”，连总部大楼的图标都被画成了一个戴着小丑帽的方块。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刚想把地图折起来，目光却突然被街角的身影吸引。

那是个小孩，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却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的破烂衣服——灰色的外套袖子短了一大截，露出的手腕细得像根芦柴，裤子的膝盖处破了两个大洞，露出的皮肤沾着些灰尘。可奇怪的是，这孩子没有像其他街头小孩那样追着阿哈抛洒的糖果跑，反而蹲在一家甜品店的橱窗前，手里攥着一枚亮闪闪的筹码，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橱窗里的焦糖布丁蛋挞，却没像寻常孩子那样流露出急切或渴望，反而带着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沉静。

更让伊纳斯在意的是，当阿哈的笑声传到街角时，那孩子只是微微抬了抬头，目光扫过阿哈和阿基维利时没什么波澜，可落在她身上时，却突然顿住了。那眼神很复杂，不像陌生人的打量，反倒像……像久别重逢的人在偷偷确认什么，里面藏着一丝她看不懂的眷恋，像蒙尘的旧照片突然被阳光照亮，闪着细碎的光。

“嘿，小不点！”阿哈率先注意到了这孩子，他晃了晃手里的糖袋，踩着轻快的步子跑过去，把一颗裹着金箔的糖果递到孩子面前，“要不要来颗糖？草莓味的，跟早上的喷泉一个味道！”

孩子没有立刻接糖，只是抬头看了阿哈一眼，又飞快地把目光转回到伊纳斯身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像是在努力回忆什么。

他的手指攥着那枚筹码，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却始终没像其他孩子那样伸手去接糖果——这反应实在太奇怪了，既没有孩童的怯生生，也没有对甜食的渴望，反倒像个沉稳的大人在观察眼前的一切。

伊纳斯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蹲下身与孩子平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些：“你叫什么名字呀？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孩子的眼睛亮了亮，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嘴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卡卡瓦夏。”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少年人的沙哑，却异常清晰，“我在等……等一个人。”

“等谁呀？”阿基维利也走了过来，注意到卡卡瓦夏手里的那枚干干净净的筹码。

卡卡瓦夏没有回答“等谁”的问题，只是把目光重新落回伊纳斯脸上，眼神里的眷恋更浓了些，像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他突然伸出手，把手里的筹码递到伊纳斯面前，认真地说：“这个给你。”

伊纳斯愣住了，阿哈和阿基维利也对视了一眼，显然都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为什么要给我呀？”伊纳斯笑着把筹码推了回去。

“你会喜欢的。”卡卡瓦夏固执地又递了过来，眼神格外认真，“以前……有人说过，吃甜的东西，会想起开心的事。”他说这话时，目光一直没离开伊纳斯的脸，像是在确认她的反应，又像是在回忆某个遥远的片段。

伊纳斯心里莫名一暖，刚想再说点什么，就看见阿哈突然凑了过来，把一整袋糖果塞进卡卡瓦夏手里：“别给筹码啦！这些糖都给你，比蛋挞甜多了！对了，你刚刚说在等一个人，是不是在等会给你买甜品的大人呀？”

卡卡瓦夏接过糖果，却没有打开，只是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然后摇了摇头：“不是。我等的人……会穿跟你一样的衣服。”他指了指伊纳斯。

伊纳斯愣了愣，刚想追问，就看见甜品店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围裙的老板娘探出头来，对着卡卡瓦夏笑着喊：“卡卡瓦夏，你的焦糖布丁蛋挞做好啦！再不来拿，就要被其他小朋友抢走咯！”

卡卡瓦夏眼睛亮了亮，对着老板娘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伊纳斯，把那枚筹码轻轻放在她的手心里，像是在托付什么重要的东西：“这个你拿着，下次……下次我再给你带好吃的。”说完，他不等伊纳斯反应，就攥着怀里的糖袋，快步跑向甜品店，只是在推开门的前一秒，还回头看了伊纳斯一眼，眼神里的眷恋像柔软的羽毛，轻轻落在她的心尖上。

伊纳斯握着手里的筹码，只觉得那金属的温度格外温暖，心里却满是疑惑——她确定自己从没见过这个叫卡卡瓦夏的孩子，可他看她的眼神，却像认识了很久很久一样。

“这孩子……有点奇怪。”阿哈挠了挠头，看着甜品店的门关上，“眼神比我见过的某些星际商人还沉稳，而且看你的时候，总觉得怪怪的，像在看……”

阿基维利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伊纳斯手里的硬币，又看了看她微微蹙起的眉头，眼神里多了几分思索。他刚才看得很清楚，卡卡瓦夏看伊纳斯的眼神，不是孩童对陌生人的好奇，而是带着真切的怀念和眷恋，那种眼神，只有在思念某个重要的人时才会出现。

伊纳斯把筹码放进外套口袋里，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早上阿哈塞给她的那颗糖果——糖纸已经被体温焐得有些软了。

她抬头看向甜品店的方向，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卡卡瓦夏到底在等谁？他为什么会对自己有那样的眼神？还有他说的“以前有人说过”，那个“有人”，又会是谁？

阳光渐渐西斜，街道上的甜香还没散去，悬浮车道上的“琼实鸟串”信号灯依旧闪着糖衣般的光。伊纳斯攥着口袋里的硬币，突然觉得这场被阿哈搅乱的庇尔波因特之行，似乎比她想象中要复杂得多——而那个叫卡卡瓦夏的孩子，和他眼里藏不住的……爱意，大概只是这场复杂旅程的开始。

“走吧，”阿基维利轻轻拍了拍伊纳斯的肩膀，语气温和，“再愣着，说不定阿哈又要去给星际和平公司的电梯和广播室装笑话播报器了。”

伊纳斯回过神，看着身旁笑得一脸无辜的阿哈，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把口袋里的筹码攥得更紧了些，跟着两人继续往前走，只是偶尔会回头看向甜品店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