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穹列车的舱门滑开时,扑面而来的风裹挟着砂砾与铁锈的气息,像一把钝了的梳子,胡乱刮过三人的发梢。
阿哈率先跳下去,靴底踩在龟裂的地面上,发出“咔嗒”一声脆响,像咬碎了一块冻硬的饼干。他抬手遮着眼睛往远处望,原本总是弯着的嘴角此刻耷拉下来,活像被戳破了气的气球:“好家伙,这地方比当年毁灭那个疯子的老家亚德丽芬还荒凉——连只会骂人的机械虫都没有。”
阿基维利跟在伊纳斯身后,落地时脚步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片沉寂的土地。他从背包里取出探测仪,屏幕亮起的瞬间,淡蓝色的光映在他脸上,像一层薄霜。仪器发出的“滴滴”声越来越慢,最后彻底归于沉寂,屏幕上跳出一行红色的字,像一道凝固的血痕:“星核能量残留度0%,星球生态系统已经完全崩溃……”
伊纳斯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地面的沙砾。那些细小的石子在她掌心凉凉的,像碎掉的星星。她忽然注意到沙堆里嵌着半片透明的壳,阳光透过壳面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曾经某个星球上盛开的不知名花朵。
“我们来晚了……”她轻声说,声音被风沙卷着,散在空旷的天地间,连一点回音都没有。
阿哈凑过来,也蹲在她身边,伸手戳了戳那片透明的壳,像在研究什么稀世珍宝:“晚就晚呗,总比一来就到处找星核强——你看这地方,连风都懒得生气,顶多算个‘退休’的荒星。”他忽然眼睛一亮,从口袋里摸出个巴掌大的机械鸟,上弦后往地上一放,那鸟儿扑棱着铁皮翅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像跑调的手风琴。“你看,至少我们能给它添点‘生气’。”
伊纳斯被那机械鸟逗笑了,眼角弯起来,像浸在温水里的月牙。阿基维利站在他们身后,看着她笑时脸颊上浅浅的梨涡,眼底的沉寂渐渐化开,像初春融化的雪。他走过去,将自己的外套轻轻搭在伊纳斯肩上——外套上还带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像裹了一团温和的风。“这里昼夜温差大,别着凉。”他说,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像落在湖面的羽毛。
伊纳斯愣了一下,手指轻轻攥住外套的衣角。布料的质感很柔软,带着暖意,从肩膀一直传到心里,像喝了一口温热的甜汤。
她抬头想道谢,却撞进阿基维利的目光里——他的眼睛很亮,像盛着未熄灭的星光,里面映着她的影子,小小的,却很清晰。她忽然有些慌乱,赶紧移开视线,看向远处的沙丘,声音轻得像蚊子叫:“谢谢。”
阿哈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故意咳嗽了两声,用胳膊肘碰了碰阿基维利:“哟,某人这外套借得挺熟练啊,是不是早就想给我们家猫猫龙披上了?”阿基维利没反驳,只是轻轻敲了敲阿哈的脑袋:“别胡说。”可他耳尖那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泛红,却像泄露了秘密的小尾巴,轻轻晃了晃。
他们沿着沙丘往前走,脚下的地面偶尔会露出半截断裂的金属管道,锈迹斑斑的管壁上还留着星核侵蚀过的痕迹,像狰狞的伤疤。阿哈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停下来踢一脚石头,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试图打破这过分的安静。“我说,”他忽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一个半埋在沙里的装置,“那玩意儿看起来像个废弃的信号塔——说不定里面藏着什么‘惊喜’?”
伊纳斯跟着走过去,手指刚碰到那装置的外壳,就被阿基维利轻轻拉住了手腕。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像落下一片细小的雪花,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小心点,可能还有残留的电流。”阿基维利的声音很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让她耳尖瞬间热了起来。他从背包里取出绝缘手套递给她,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像怕她被针扎到的孩子。
阿哈在一旁看得直撇嘴,故意夸张地叹了口气:“阿哈真没面子,阿哈成电灯泡了!早知道我就留在列车上,跟闭嘴聊冷笑话了。”
伊纳斯赶紧接过手套,低头套在手上,不敢再看阿基维利。
他们打开那装置的外壳,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根断掉的电线垂在外面,像凌乱的头发。阿哈伸手摸了摸里面,忽然掏出一个小小的金属盒子,盒子上刻着一朵已经模糊的花,像被时光磨平了棱角的记忆。“这是什么?”伊纳斯凑过去,眼睛亮晶晶的,像好奇的小猫。
阿基维利接过盒子,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花纹,眼神渐渐变得柔和:“应该是以前住在这颗星球上的人留下的——或许是件信物。”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片干枯的花瓣,颜色已经变得很浅,像褪了色的晚霞。阳光透过花瓣,在他掌心投下细碎的光影,像撒了一把星星的碎屑。
“原来这颗星球也曾经有过花开啊。”伊纳斯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怅然。阿哈凑过来看了看,忽然笑着说:“有过就好啦,总比从来没有强——就像我上次跟裁判讨糖果,虽然最后把他逗得惊恐,但至少我吃到了糖,不是吗?”他忽然拿起那片花瓣,对着阳光举起来,“你看,这花瓣多像一片小扇子,说不定以前还能给蝴蝶扇风呢。”
伊纳斯被他逗笑了,笑声像清脆的风铃,散在空旷的天地间。阿基维利看着她笑,眼底的温柔像潮水般漫开来,他忽然开口:“我们去那边的山丘上看看吧,说不定能看到日落。”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像傍晚时分轻轻召唤归鸟的风。
他们爬上山丘时,夕阳已经开始西斜,把天空染成了一片温暖的橘红色,像融化的蜂蜜。远处的沙丘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像铺了一层金色的绸缎。阿哈躺在沙丘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空慢慢变暗,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要是有块野餐垫就好了,能躺着看星星——不过现在这样也不错,沙子虽然硌得慌,但至少比列车上的床软。”
伊纳斯坐在阿基维利身边,肩膀轻轻挨着他的胳膊。他身上的雪松味混着夕阳的暖意,像一张温和的网,把她轻轻裹住。她忽然注意到阿基维利的指尖在轻轻敲击着膝盖,像是在打某种节拍,而那节拍,恰好和她心跳的频率重合。她赶紧移开视线,看向远处的夕阳,却感觉脸颊越来越热,像被夕阳烤着的沙子。
“你看那朵云。”阿基维利忽然开口,指着天空中一朵形状奇怪的云。那朵云像一只展翅的鸟,正慢慢被夕阳染成金色,“像不像我们上次在庇尔波因特看到的星际水母?”伊纳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忍不住点点头:“像极了——尤其是它边缘那圈光,像水母的触须。”
阿哈在一旁翻了个身,不满地嘟囔:“你们俩能不能别聊这些‘文艺’的东西?不如聊聊我刚才想到的冷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