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城市的肚肠并不好闻

即使戴着勉强批下来的、最廉价的防毒面具，那股混合着腐败有机物、化学品和浓重湿气的恶臭依旧无孔不入

高强度手电的光柱在幽暗、黏滑的管道内切割出有限的光明，四周是潺潺的流水声和滴滴答答的落水声

阿哲的声音透过面具，带着电子设备般的嗡鸣

阿哲根据市政管网图

阿哲我们正处于第七区和第九区主干道的交汇节点下方。理论上，这里是水流量最大的地方之一，不应该有如此浓郁的“风味”

林奇的声音则充满了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他几乎要把脸贴到湿漉漉、长满苔藓的管壁上

林奇《酉阳杂俎》有云，“地脉淤塞，怨气不得出，则化为秽，声如呜咽”。

林奇听！仔细听！是不是有声音？

众人屏息。除了水声，似乎确实有一种若有若无的、低沉的…呜鸣声，混杂在流水声中，难以分辨

米朵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靠近了静慧一点

米朵感觉到了…更清楚了。不是悲伤，是…“烦躁”？像是一大锅被煮得冒泡的抱怨和不满

米朵还有点…“湿漉漉的孤独”？

陈昊这也太抽象了

苏芮正用无菌拭子采集管壁上的粘稠物质，放入密封袋

苏芮微生物活性异常偏高。成分待分析。哭声的声源定位困难，回声干扰严重

她冷静地陈述，仿佛在做一个常规环境检测

黑炭焦躁地在众人腿边转来转去，不时对着某个方向的黑暗发出低吼，但又似乎不确定目标在哪里

陈昊一边记录环境信息，一边警惕地注意着四周和他的组员

陈昊都注意脚下，别掉进污水里。林奇，离墙远点，那看起来不像能亲密接触的样子。阿哲，甲烷浓度？

阿哲安全范围内。但建议不要长时间停留，心理上的不适感可能会影响判断

阿哲看着检测仪上的读数

阿哲或者我们可以讨论一下量子纠缠是否能够解释这种非局域性的情绪感知现象，以分散注意力

静慧拒绝

静慧言简意赅地打断，她走在最前面，手中的强光手电稳定地扫视着前方和侧面的管道口，那根特制短棍就挂在她腰侧最容易取用的地方

哭声似乎变清晰了一些，断断续续，像是个找不到调门的拙劣歌手在练习低音。

林奇看那里

林奇突然指向一条侧向的、相对较小的管道口，那里似乎更加黑暗，呜鸣声也似乎更明显地从那里传出

林奇分支管道！怨气往往汇聚于支流末梢！

那管道直径大约只有一米，需要弯腰才能进入。里面漆黑一片，手电光打进去，仿佛被吞噬了一般。

阿哲图纸显示这是一条废弃的旧引流管，理论上已经封死。

阿哲查询着设备里的信息

阿哲但传感器检测到里面有微弱气流

黑炭对着那个管口叫得更凶了，甚至做出了扑击的预备动作

米朵捂住额头

米朵情绪源…更强烈了！

米朵哦，天哪，这感觉像是被塞进了一个装满湿袜子和过期抱怨的罐头里！

苏芮已经蹲在管口，采集边缘的样本

苏芮有非自然磨损痕迹。近期有物体频繁进出

静慧看向陈昊，用眼神询问

陈昊叹了口气

陈昊来都来了…阿哲，放微型探测器进去看看。其他人戒备

阿哲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只有网球大小、带着摄像头和灯光的四旋翼无人机。

他操作着，无人机发出轻微的嗡嗡声，飞入了那条黑暗的管道

阿哲希望里面的湿度不会让它短路。

所有人都凑到阿哲的显示器前。画面晃动，光线有限。管道内壁更加肮脏，布满了厚厚的、难以名状的附着物。哭声通过无人机的麦克风传来，变得更加清晰，还夹杂着一种…刮擦声？

陈昊放大声音波形，过滤掉部分水流杂音

阿哲快速操作着。经过处理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一种低沉的、重复的、带着某种规律的嗡鸣和摩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