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她失明,光才亮了
临时演播厅的镜面蒙着层薄灰,苏晚晴指尖还残留着胎记处海风的咸意。
她望着镜中自己眼角的细纹,喉间滚出一句极轻的“妈”——十二年前那个被固定在电击椅上的女人,最后透过玻璃对她比的口型,此刻正随着晨雾消散的声音在她耳边清晰起来:“痛的时候,就想想光。”
“苏医生。”程秘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常年与精密仪器打交道的冷静。
她转身时,对方已将加密平板递来,指尖在屏幕上快速划动,“欧明哲团队的动作比预期快。”
全息投影在两人之间展开,三家主流媒体的推送标题刺得人眼睛发疼:《苏晚晴:共感狂魔的自我洗白》。
更下方是多国金融系统的冻结通知,“晚晴医疗基金”的账户余额被红色感叹号覆盖,理由栏里“非法人体数据交易”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
苏晚晴的指甲轻轻掐进掌心。
她记得基金账户里每一笔钱的来路——有山区孩子用野果换的治疗费,有退休护士攒了十年的养老金,甚至有小棠用积木搭的“爱心城堡”拍卖所得。
此刻那些温度全被冰冷的字符碾碎,她却突然笑了,“他们怕了。”
程秘书的睫毛颤了颤。
这个总把情绪藏在镜片后的女人,此刻喉结动了动,“需要我联系公关部先发声明?”
“不用。”苏晚晴合上平板,金属外壳在掌心压出红印,“他们要的是舆论战场,我给的是证据战场。”她抬头时眼里有光,“直播链路确认了吗?”
“确认。”程秘书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瞳孔缩成针尖,“只要您启动记忆映射,信号会绕过所有审查节点,直连联合国伦理委员会直播间。”她顿了顿,补充道,“林老的学生在日内瓦守着卫星接口,随时准备切断干扰。”
苏晚晴伸手碰了碰颈间的银链——那是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坠子是块磨得发亮的贝壳。
她摸到链坠背面刻着的“光”字,指腹重重按了按,“够了。”
同一时刻,顾氏集团顶楼会议室的水晶吊灯晃了晃。
顾承渊握着钢笔的手悬在离婚协议最后一行,墨迹在“顾承渊”三个字上晕开个小团。
他盯着自己名字里的“渊”字,突然想起苏晚晴第一次骂他时的模样——在儿童医院走廊,她抱着发高热的小棠,眼睛红得像要烧起来,“顾总,您的钱买不来别人的命。”
手机在桌面震动,他的指节绷得发白。
屏幕上是苏晚晴发来的坐标链接,备注只有一行字:“今晚八点,会展中心B3演播厅。别来,除非你想听真话。”
钢笔“啪”地掉在协议上,墨渍溅在“自愿解除婚姻关系”几个字中间。
顾承渊弯腰捡笔时,西装袖扣撞在桌角,疼得他倒抽冷气——可这疼比不过五年前监控里的画面:苏晚晴被“火麟计划”的人拖进黑车,小棠小棣在婴儿床里哭到声音嘶哑。
他抓起手机拨通海外律师的号码,喉结滚动着说出“启动清源行动”时,尾音都在发颤。
“把过去五年我为她设立的匿名信托、安保支出、数据防火墙记录全部解封,打包传给程秘书。”他望着窗外的云层,突然笑了,“这次不是救她,是还她一个平等的位置。”
发布会前三十分钟,会展中心外的警戒线被记者的摄像机挤得变形。
方警官的警帽檐压得很低,他摸了摸耳麦,对身边的便衣点头:“三组潜入后台机房,重点看服务器接口。”转身时,他瞥见人群里举着“伪善医生”牌子的抗议者,喉结动了动——三个月前正是苏晚晴用共感能力,帮他找到被拐的小女儿。
地下控制室里,厉明舟盯着监控屏上的双胞胎。
小棠正踮脚够操作台上的中止按钮,小棣则抱着她的腰往下拽,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咕咕。
他摸了摸白大褂口袋里的薄荷糖,那是小棠硬塞给他的“防困糖”。
“厉爷爷,妈妈说你要是困了,就吃一颗。”小女孩仰着头,眼睛亮得像星星。
此刻他的拇指正按在中止按钮上,掌心沁出薄汗。
屏幕里,苏晚晴独自站在空旷的舞台中央。
她脱下外套,左肩的金红胎记在顶灯里泛着暖光,像团烧了十二年的火。
她深吸一口气,将双胞胎的手印贴在手环感应区——那是小棠用草莓印泥按的,小棣用蓝墨水涂的,边缘还歪歪扭扭写着“妈妈加油”。
“直播还有三十秒。”导播的声音从耳麦里炸响。
苏晚晴闭了闭眼。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两下,和小棠小棣的心跳叠在一起。
当“开始”的提示音响起时,她指尖按上太阳穴,启动了共感映射。
第一帧光影在头顶浮现:泛黄的纸页,“沈念秋”三个字力透纸背,日期是2012年6月3日——母亲签署《终止火麟计划自愿书》的那天。
台下传来抽气声,有记者的相机快门声连成一片。
第二帧画面切换:欧明哲坐在密室皮质沙发上,手里端着红酒杯,对站在阴影里的林仲山冷笑,“只要把苏晚晴打成疯子,我们就能重启S级项目。”他的瞳孔因为兴奋微微收缩,连杯壁上的酒渍都清晰可见。
全场哗然。
有记者举着话筒喊“这是合成的!”,有抗议者的牌子砸在地上。
苏晚晴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眼前突然闪过实验室的白墙——电流击穿母亲脊椎时,她也是这样眼前发黑。
“妈妈!”
稚嫩的童声穿透嘈杂。
小棠和小棣从后台跑出来,小棠的羊角辫散了一撮,小棣的球鞋还沾着控制室的灰尘。
他们一人牵住她一只手,小棠的掌心还留着刚才吃的橘子味软糖的甜,小棣的后颈蹭了蹭她手背——那是他们每天睡前的“充电仪式”。
“妈妈怕的时候,我们就抱抱。”小棠仰起脸,眼睛里映着顶灯的光。
苏晚晴的指尖轻轻颤了颤。
她任由两个孩子牵着自己走向演讲台,失明的黑暗里,她能清晰听见小棠的心跳像小鼓,小棣的呼吸带着奶香味。
“我不是替身。”她开口时,声音比十二年前在实验舱里更稳,“我是活着的证人。”
演讲尾声,她最后一次催动能力。
空中浮现顾承渊的监控截图:深夜的办公室,他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病历,眼尾的红血丝像蛛网。
附带的银行流水滚动着,“网络安全团队支出”“数据防火墙维护”“海外安保雇佣”,五年间总金额超过两千万。
光影消散的刹那,黑暗彻底笼罩了她的世界。
苏晚晴攥紧双胞胎的手,听见台下先是寂静,然后是厉明舟的掌声——他的手掌拍得发红,像当年在儿科病房给康复的孩子鼓掌。
接着是方警官的警靴声,程秘书的高跟鞋声,最后是如潮的掌声,震得舞台都在晃。
远程连线端,顾承渊捏着离婚协议的手在发抖。
他望着屏幕里苏晚晴挺立的身影,突然将协议撕成碎片。
碎纸飘落在地时,他抓起车钥匙冲出门,西装外套被风卷得猎猎作响。
“现在,轮到你们看清楚了。”苏晚晴对着黑暗扬起下巴,嘴角的弧度像清晨的光。
会展中心的时钟指向九点一刻时,地下通道的声控灯突然亮起。
顾承渊的皮鞋声越来越急,直到他撞进一盏昏黄的灯光里——两个安保人员并肩站在通道尽头,黑色制服在阴影里像道墙。
“顾先生。”左边的安保抬手,“苏医生说,她要先和孩子们吃碗小棠最爱的酒酿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