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孩子没哭，是因为她们在扛

第101章 孩子没哭，是因为她们在扛

运输机的舱内灯光昏黄，金属机身随着气流微微震颤。

苏晚晴仰面躺在临时铺就的医疗舱内，呼吸均匀得像沉睡的婴儿，可监测仪上的脑电波却平直得反常——那道曾如银河般璀璨的共感波频，此刻竟连涟漪都掀不起来。

厉明舟摘下耳机，听诊器在胸前晃出急促的弧度。

他又换了第三台检测设备，指尖在操作屏上翻飞如蝶，最终重重按下暂停键。

“顾先生，”他喉结滚动，“她的共感能力……像是被整体剥离了。”

顾承渊原本垂着的睫毛猛地一颤。

他坐在特制的折叠椅上，腰杆挺得笔直，仿佛稍微松懈半分，就会压碎掌心那只凉软的手。

那只手背上还留着针孔，是方才急救时扎的，此刻正被他用指腹一下下摩挲着，像在温养一块失了温度的玉。

“剥离？”他重复这个词，声音低得像叹息。

窗外的云层被机翼划开，晨光漏进来，在他眼尾的细纹里镀了层金。

“不，”他突然抬眼，眼底有星火在烧，“她不是失去了什么，是把一切还给了该守护的人。”

舱尾传来细微的动静。

顾承渊侧头，看见两个小小的身影蜷在座椅里。

小棠的额头抵着小川的肩膀，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小砚的手指勾着妹妹的衣角，原本总爱叽叽喳喳的嘴抿成一条线。

他们安静得反常，像两株被暴雨打蔫的嫩苗，可当飞机又一次颠簸，空乘攥着扶手的手突然松了松——她分明听见有清浅的哼唱，像山涧淌过鹅卵石，又像春风拂过花苞。

低头望去，两个孩子正手牵手，掌心朝上，指缝间漏出细碎的光，像是托着什么看不见的珍宝。

“程秘书的直播开始了。”小川的声音打断了舱内的静谧。

他调出舱壁上的投影屏，程秘书的脸出现在蓝光里。

她发梢还沾着雨珠，却将西装袖口挽得整整齐齐，指尖敲了敲桌上的U盘：“现在，我要发布《火麟终章：一封来自S1的告别信》。”

录音响起时，苏晚晴的手指在顾承渊掌心里轻轻动了动。

那是她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像刚从一场长梦里醒过来：“我不是奇迹，我只是个想让孩子平凡活着的母亲……”

“叮——”小川的电脑突然发出警报。

他猛地前倾，瞳孔缩成针尖。

“境外暗网有动静！”他快速敲击键盘，屏幕上的数据流如沸水翻涌，“他们在找‘辉光’的备份服务器，想……”

“启动‘静默防火墙’。”顾承渊打断他，目光仍落在苏晚晴脸上。

“用双胞胎的共感残影。”

小川的手指顿了顿，突然笑了。

他调出两个孩子的脑波记录，将那团浅金色的光晕样波形导入暗网节点。

“伪造S1仍在监控的假象……成了！”他指着屏幕上突然暴露的IP地址，“他们的服务器在百慕大群岛地下三层！”

夜色漫进机舱时，厉明舟终于合上了记录簿。

他揉着发酸的后颈，刚要去接小川递来的咖啡，就看见舱门被推开条缝——两个小身影踮着脚挤进来，睡衣下摆沾着机舱地毯的绒毛。

小棠的小短腿迈得飞快，直接扑到医疗舱边。

她仰起脸，鼻尖几乎要碰到苏晚晴的左肩。

“妈妈的光藏在这里，”她把小脸贴上去，温热的吐息拂过那道淡金色的疤痕，“只是睡着了。”

小砚跟在后面，小手悬在苏晚晴手腕上方，像在确认什么。

忽然他轻轻握住那只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去。

厉明舟的监测仪“滴”地响了一声——原本平直的脑电波开始跳动，虽然微弱，却和小砚的心跳频率分毫不差。

“快记录！”厉明舟抄起笔，手忙脚乱地在本子上画波形图。

他看见小棠的指尖亮起极淡的光，像萤火虫落在雪地上，而小砚的脉搏每跳一次，苏晚晴的手腕就跟着轻颤一下。

“这不是复制……”他喉咙发紧，“是逆向滋养！血脉在反哺！”

顾承渊站在舱门口，手里攥着本皮质发旧的日记。

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他翻了十年都没读懂的暗语，此刻在舱内的暖光里突然清晰：“晚晴是素云的女儿，也是我们家的光。”他想起父亲临终前浑浊的眼，想起林仲山那声阴恻恻的“顾总该知道怎么选”，突然觉得心里堵了十年的石头，“轰”地碎成了渣。

他摸出手机，拨通程秘书的号码。

“把顾氏家族信托基金全部转入‘自然共感儿童保护专项’，”他望着医疗舱里交叠的三双手，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账户名……写苏晚晴与双胞胎。”

黎明来得毫无预兆。

苏晚晴的睫毛先动了动，像蝴蝶扇了扇翅膀。

她缓缓睁眼，入目是顾承渊泛红的眼眶，是小棠挂在床沿的小脚丫，是小砚趴在她枕边流的口水印。

有什么东西在左肩痒痒的，她抬手去摸——那道曾灼得她彻夜难眠的胎记，此刻淡得像片即将消散的云。

“妈妈？”小棠的声音带着刚醒的哑。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苏晚晴的目光，突然“哇”地哭出声，“妈妈你终于醒了！”

小砚跟着扑过来，额头撞在她胸口。

苏晚晴被撞得轻咳，却笑得眯起眼。

她望向窗外，朝阳正从云层里钻出来，把机舱染成蜜色。

又低头看向两个挂在身上的小团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将手掌覆在胸口。

那里有颗心跳得很稳，很轻，像春天的种子在破土。

这一次，它只属于她自己。

千里之外，某座被藤蔓覆盖的地下实验室里，一台蒙着灰的“辉光”终端突然自启。

屏幕蓝光刺亮，“滴”地弹出一行字：“S1信号丢失……但网络节点仍在运行。”镜头缓缓拉近，连接源地址闪烁着，竟是一个普通儿童智能手表的IP——那是小砚上周缠着顾承渊买的，说是要和妹妹“打电话说晚安”。

三个月后。

南方小镇的晨雾还没散透，社区医院的玻璃门被推开，带起一阵青草香。

穿白大褂的女人弯腰抱起扑过来的小棠，另一只手被小砚拽着，腕间的银镯子叮当作响。

“苏医生早！”护士从处置室探出头，“3床的王奶奶又带了桂花糕，说要谢你治好了她的老寒腿。”

女人应了声，抬头时眼尾弯成月牙。

阳光穿过窗棂落在她肩头，那里的皮肤光洁如初，只余一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印记，像朵开在岁月里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