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再醒来时,首先闻到的是龙涎香的气息。
杏黄帐幔,蟠龙雕柱,这里竟是养心殿偏殿。他试着运转内力,发现经脉滞涩,显然余毒未清。
"顾世子醒了?"内侍连忙上前,"陛下吩咐了,您若醒来即刻觐见。"
御书房里,皇帝萧彻正在批阅奏折。相比三日前见时,这位五旬天子眉宇间又多了几分疲色。
"臣顾昭,叩见陛下。"
皇帝搁下朱笔,目光如实质般压下来:"宁王府昨夜死伤二十七人,漕帮刺客全部服毒自尽。顾卿,你告诉朕,到底怎么回事?"
顾昭垂首:"臣不知。"
"不知?"皇帝冷笑,"你先是助靖王查案,又赴宁王之约,最后在太子箭下救人。现在告诉朕不知?"
顾昭背后渗出冷汗。皇帝对昨夜了如指掌,显然早就布下眼线。
"臣只是恰逢其会。"
"好个恰逢其会。"皇帝扔下一枚令牌,正是靖王所赐那块,"老二给你这个的时候,说了什么?"
顾昭心念电转,突然明白皇帝真正想问的是什么——靖王是否许诺过特殊好处?是否私下结党?
"靖王殿下说,查案需要。"他谨慎回答。
皇帝凝视他良久,忽然叹道:"你父亲镇远侯在世时,最恨党争。"
顾昭心头微震。父亲十年前战死边关,据说就是因为朝中有人泄露军情。
"朕给你两个选择。"皇帝递过一杯茶,"一是继续协办漕银案,二是去督察院报道。"
茶杯碧绿,正是贡品雨前龙井。但顾昭注意到,皇帝指尖在杯底轻轻点了三下——这是天机阁的暗号!
他压下心中惊骇,接过茶杯:"臣选督察院。"
皇帝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很好。去吧,沈大人在等你。"
督察院指挥使沈墨,朝中公认的孤臣。他递给顾昭一份卷宗:"陛下要你查这个。"
卷宗记载着三年前一桩旧案:边军粮草失踪案。当时还是四皇子的睿王负责督办此案,最后以漕帮执事顶罪结案。
"陛下认为,此案与漕银案有关联?"顾昭问。
沈墨面无表情:"陛下只说要查。"
离开督察院时,顾昭在门口遇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太子少师柳公权。这位七旬老臣似乎等候多时,见面就递来一本《论语》。
"顾世子,太子殿下托老臣将此书赠你。"
顾昭接过书,指尖触到内页有凹凸感。回到侯府翻开,书页中被挖空的部分藏着一枚玉珏,刻着"漕"字。
这是漕帮帮主的信物!太子怎么会有这个?
夜色渐深时,顾昭换上一身夜行衣。他需要再见一个人——天机阁驻京使者。
城西赌坊地下室,烟雾缭绕。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正在推牌九,见顾昭进来立即屏退左右。
"世子,你不该来。"男子叹气,"天机阁只剩一次提醒你的机会了。"
顾昭亮出玉珏:"漕帮帮主信物,为何在太子手中?"
男子脸色骤变:"这个漩涡比你想的更深。漕银案不过是个引子,真正要钓的是三年前边军粮草案的大鱼!"
他压低声音:"当年粮草失踪导致镇远侯孤军深入,最终战死。陛下这些年从未停止暗中调查。"
顾昭如遭雷击。父亲战死果然另有隐情!
"现在各方都以为你站在靖王这边,实际陛下召你入督察院,太子赠你玉珏,宁王..."男子突然噎住,七窍流出黑血。
顾昭立即封住他心脉,但已经晚了。一枚细如牛毛的毒针钉在男子后颈,伤口泛着诡异的蓝色。
窗外传来一声冷笑:"天机阁的手伸得太长了。"
顾昭破窗而出,只见一道灰影向皇城方向掠去。他全力施展轻功追赶,内心却越来越冷——这轻身功夫,分明是大内侍卫的路数!
灰影跃入一处宅邸消失不见。顾昭停下脚步,这是首辅林维庸的府邸。
更鼓声传来,三更天了。顾昭站在阴影里,终于理清思绪:漕银案牵扯三年前旧案,而父亲之死可能是所有事情的关键。
皇帝、太子、靖王、宁王、首辅...每个人似乎都藏着秘密。而他现在被迫站在了漩涡中心。
回到侯府时,书房灯亮着。靖王萧景恒坐在黑暗中,手中把玩着一支箭——正是太子府特制的羽箭。
"顾兄,本王需要你做个选择。"靖王眼中闪着危险的光,"站在我这边,或者..."
话未说完,他突然暴起,长剑直刺屏风后!一道黑影踉跄跌出,胸口插着靖王的佩剑。
"殿下的侍卫越来越不尽职了。"靖王冷笑,"居然让青衣楼的探子摸到这里。"
顾昭看着死者手中的暗器,那是准备射向自己的。靖王这一剑,实际是救了他。
"殿下想要什么?"
"真相。"靖王目光灼灼,"老三年前谁害死了镇远侯,我要真相。"
顾昭沉默良久,终于点头:"好。"
但他心中清楚,这场戏才刚刚开始。皇帝在养心殿的那个暗示,才是真正的关键。
天快亮时,顾昭秘密入宫。养心殿内,皇帝正在看一幅地图。
"顾卿,可知朕为何让你入督察院?"
"臣不知。"
皇帝手指点在地图某处:"通州漕银根本没人盗窃,是朕让人运走的。"
顾昭愕然。
"因为这批官银,是当年边军粮草的货款。"皇帝眼中闪过痛色,"有人用你父亲的性命,换了十五万两白银。"
殿外突然传来喧哗。太监惊慌来报:"陛下!靖王殿下押着首辅大人闯宫,说、说查到漕银案真凶了!"
皇帝与顾昭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
这场大戏,终于到了揭幕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