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随皇帝走出养心殿时,靖王正押着首辅林维庸跪在丹陛之下。文武百官闻讯赶来,黑压压跪了一片。
"父皇!儿臣已查明真相!"靖王声音震得屋檐积雪簌簌落下,"首辅林维庸勾结漕帮,三年前私吞边军粮款,今又策划漕银案欲陷害两位皇子!"
林维庸须发皆白,却挺直脊梁:"老臣冤枉!靖王殿下这是构陷!"
皇帝目光扫过众人:"证据?"
靖王呈上一本账册:"这是在首辅府中搜出的暗账,记录了三笔十五万两白银的流向——正是边军粮款、漕运官银和...流入东宫的款项!"
满朝哗然。太子脸色煞白:"二弟慎言!孤从未见过什么款项!"
顾昭注意到皇帝指尖在微微发抖。这位帝王在愤怒——不是因为靖王的指控,而是因为这场戏演得太过火了。
"顾卿。"皇帝突然点名,"你怎么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顾昭深吸一口气:"账册是真,但款项去向未必为真。"
他走到林维庸面前:"首辅大人,昨夜亥时您在何处?"
林维庸愣住:"自然在府中..."
"不对。"顾昭打断,"您去了天牢,探望漕帮二当家——三日前就该处斩的人,为何还活着?"
靖王脸色微变。皇帝眼中闪过精光:"继续说。"
"臣查过天牢记录,这三个月来首辅探监十七次,全部见的都是漕帮重犯。"顾昭声音提高,"而每次探监后,都有犯人暴毙——包括本该指证粮草案的要犯!"
林维庸终于慌了:"陛下明鉴!老臣只是..."
"只是灭口。"靖王突然接口,长剑出鞘架在老首辅颈上,"儿臣请旨,立斩此獠!"
"铛"的一声,靖王长剑被震开。顾昭收剑回鞘:"殿下,陛下尚未决断。"
就在这个空隙,异变再生!林维庸突然暴起,袖中滑出匕首直扑皇帝!这一扑快得不可思议,根本不像六旬老人。
顾昭闪身挡驾,匕首划过他手臂带出一溜血花。但更让人震惊的是——林维庸用的竟是江湖失传已久的"袖里乾坤"!
"护驾!"侍卫一拥而上。林维庸哈哈大笑,身形如鬼魅般闪过围攻,眼看就要跃上宫墙。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贯穿他右腿。太子放下强弓,怒喝:"逆贼休走!"
林维庸栽倒在地,突然反手将匕首插进自己心口。鲜血喷涌间,他望向太子方向,嘴唇无声动了动。
顾昭读懂了那句唇语:殿下,老臣尽了。
太医上前查验后禀报:"陛下,首辅已然气绝。"
皇帝面无表情:"厚葬。"转身时却轻轻按住顾昭受伤的手臂,指尖在他掌心写下两个字:假的。
当夜,顾昭秘密进宫。养心殿暗室内,皇帝褪去龙袍,只着常服。
"林维庸是朕的人。"第一句话就石破天惊,"他潜伏漕帮二十年,就是为了查清谁在操控江湖势力对抗朝廷。"
顾昭震惊:"那今日..."
"戏总要演全套。"皇帝冷笑,"老大沉不住气跳出来灭口,正好让朕看清他的真面目。"
他拉开一道暗格,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卷宗:"三年前害死你父亲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子。"
顾昭如遭雷击。
"但太子背后还有人。"皇帝目光幽深,"漕帮、青衣楼、甚至天机阁,都只是棋子。真正下棋的,藏在更深的地方。"
窗外突然传来三声猫头鹰叫。皇帝脸色微变:"他们来了。"
暗门滑开,沈墨闪身而入:"陛下,宁王殿下遇袭!"
皇帝猛地起身:"怎么回事?"
"殿下在府中遭青衣楼围攻,对方出动了一百零八名顶尖杀手!"沈墨急道,"我们安插的人手损失惨重,怕是撑不到天亮!"
皇帝看向顾昭:"朕要你救景睿。"
"臣不明白。"顾昭直视天子,"宁王殿下若是遇险,为何不大内侍卫去救?"
皇帝沉默片刻,终于叹息:"因为侍卫里有内鬼。朕能信任的,只有你了。"
他取出一枚虎符:"凭此可调西山锐健营,但记住——只能调兵围府,不可入内。"
顾昭接过虎符时,指尖都在发颤。皇帝这是在用宁王的性命做饵,要钓出最后的大鱼!
宁王府已成修罗场。尸体堆积如山,鲜血将积雪染成暗红。残存侍卫退守内院,宁王白衣染血,仍在抚琴。
琴声突然断绝。一根琴弦崩断,宁王轻笑:"来了。"
黑衣杀手如潮水般涌入院中。为首者摘下面具,露出靖王亲卫统领的脸!
"殿下好雅兴。"统领冷笑,"靖王殿下让末将来送您一程。"
宁王指尖轻拨剩余琴弦:"二哥就这么等不及?"
"等不及的是您。"统领突然挥手,"杀!"
混战中,谁也没注意到顾昭已悄然潜入。他按照皇帝给的密道图,直接出现在宁王身后。
"殿下,该走了。"
宁王却摇头:"戏还没演完。"
突然所有杀手停止进攻,齐齐跪倒:"参见阁主!"
顾昭瞳孔收缩。宁王缓缓起身,接过统领奉上的面具——那是天机阁主的标志!
"顾世子,现在明白了吗?"宁王微笑,"天机阁本就是父皇设立,专查百官隐秘。而本王,三年前就接任了阁主。"
他指向满地尸体:"这些所谓杀手,都是该灭口的人。父皇借青衣楼之名,清理朝中毒瘤。"
远处突然传来号角声。西山锐健营的铁甲骑兵涌入院中,为首将领高呼:"奉旨平叛!"
但下一刻,所有弓弩对准了宁王!
将领摘下面甲,竟是太子萧景琰:"七弟,你勾结江湖匪类刺杀首辅,现在又欲行刺孤——其罪当诛!"
顾昭终于明白皇帝为何只让围府不入内。太子这是要假借平叛之名,将宁王与靖王势力一网打尽!
"大哥好算计。"宁王抚掌轻笑,"可惜忘了问一个人。"
"谁?" "朕。" 皇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玄甲御林军如潮水般涌入院落,将太子人马反包围。
太子脸色惨白:"父、父皇怎么..."
"怎么没中毒?"皇帝冷笑,"你让林维庸每日在朕的参汤里下毒,真当朕不知道?"
他扔出一包药粉:"曼陀罗根粉,服用百日则癫狂致死——好狠的心肠!"
太子突然狂笑:"成王败寇!但父皇可知,边关三十万大军已听儿臣号令!只要儿臣一声令下..."
"他们不会来了。"靖王萧景恒大步走进来,将一颗人头掷在地上,"你的大将军,昨晚就死了。"
太子踉跄后退,突然拔出匕首:"那便鱼死网破!"
寒光一闪,匕首落地。顾昭收剑回鞘,指尖在太子肩井穴一点,这位储君便软倒在地。
皇帝看着被制伏的长子,眼中闪过痛色:"押入宗人府。"
待众人退去,皇帝独留下顾昭:"现在你可知,朕为何选你?"
顾昭沉默。从漕银案开始,他就是皇帝手中的刀,也是搅动局面的棋子。
"因为你和他们都没有牵扯。"皇帝望向东方渐白的天空,"更因为你父亲...是替朕死的。"
永和二十八年第一缕曙光穿透云层时,顾昭走出宫门。雪停了,但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街角有个小乞丐塞给他一张纸条:青衣楼真正的主人是——
字迹到此中断,纸角画着半片龙鳞。
顾昭握紧纸条。这场戏,果然还没有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