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他女朋友

下午的医学小测如期而至。题目不算太难，多是上午教授讲过的重点和基础概念，其中就包括那道让程孟佑“一战成名”的解剖学发展史简述题。

程孟佑答题时，笔尖划过纸张，沙沙作响。他写得颇为顺畅，尤其是那道简述题，几乎将上午在讲台上说过的话精简复述了一遍。写到关键处，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当时徐嘉也坐在台下，嘴角那抹转瞬即逝的、近乎赞赏的弧度。这让他心里莫名生出一股底气，下笔也更流畅了几分。

交卷时，他感觉不错，至少及格绝对没问题，甚至可能有个不错的分数。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斜前方的徐嘉也，对方早已停笔，正安静地检查试卷，侧脸线条在教室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认真专注。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教授说：“好了，同学们，这次的测试只是考验一下大家而已，不要当的很大的一个任务哈。”教室里的气氛瞬间松弛下来，充满了交头接耳的讨论声和收拾东西的窸窣声。

程孟佑刚把笔袋塞进书包，就感觉有人走到了他桌旁。抬头一看，是徐嘉也。

“走了。”徐嘉也言简意赅，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只是完成一个既定程序。

“啊？哦。”程孟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要履行“晚餐我请”的承诺了。他赶紧拉上书包拉链，站起身，心里那点因为小测顺利而升起的小小雀跃，混合着对晚餐的期待以及一丝尚未完全消散的、对上午之事的微妙别扭，交织成一种复杂的情绪。

两人随着人流走出教学楼。夕阳给校园里的建筑物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喧闹的人声比起午间更甚，充满了结束一天课业后的轻松氛围。

他们没有去那些正经的食堂或餐馆，而是默契地走向了学校后门那条闻名遐迩的小吃街。还没走近，各种食物混合的、极具冲击力的香气就扑面而来，吆喝声、炒菜的滋啦声、学生们的笑闹声汇成一片热闹的交响。

程孟佑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他其实挺喜欢这种烟火气十足的地方，比起规规矩矩的餐厅，这里更自在，选择也多。

“想吃什么？”徐嘉也侧头问他，相较于程孟佑明显兴奋起来的状态，他显得平静很多，但眼神里并没有嫌弃或不耐烦。

“嗯……”程孟佑目光扫过琳琅满目的摊位，烤串、臭豆腐、铁板烧、麻辣烫、章鱼小丸子……他有点选择困难，最后指了指一家人气颇旺的麻辣香锅店，“这个怎么样？够味！”

徐嘉也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行。”

两人找了一张角落的小桌子坐下。徐嘉也让程孟佑去选菜，自己则拿出手机似乎在处理什么信息。程孟佑拿着小篮子，穿梭在冰柜之间，夹了不少自己爱吃的牛肉丸、午餐肉、藕片、土豆，犹豫了一下，又给徐嘉也拿了些看起来比较清淡的菌菇和青菜。

等着炒制的时候，气氛有些安静，但并不算尴尬。程孟佑看着徐嘉也低头看手机的侧影，忍不住又想起了图书馆里那段无疾而终的“审讯”。

“那个……”他试图找个话题打破沉默。

徐嘉也抬起头，看向他。

“下午的小测，最后那道选择题你选的什么？就是关于神经递质那个……”程孟佑选了一个最安全的话题。

徐嘉也报了一个选项。程孟佑心里咯噔一下：“啊？我选的另一个……难道我错了？”

“不一定，”徐嘉也语气平淡，“那道题有争议，教材和笔记上的说法稍微有点出入，看教授怎么判了。”

程孟佑松了口气，同时又有点佩服徐嘉也的细致。这家伙，连教材和笔记的细微出入都注意到了。

很快，一大盆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麻辣香锅被端了上来。红油滚滚，花椒和辣椒点缀其间，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动。

“我开动了！”程孟佑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大口吃了起来。味道确实不错，麻辣鲜香，很是过瘾。

徐嘉也吃相依旧斯文，虽然也被辣得嘴唇微微发红，鼻尖渗出细小的汗珠，但动作依旧不慌不忙。

“喂，徐嘉也，”程孟佑吃得半饱，话也多了起来，“你说要请客，不会就请这个吧？这也太没诚意了。”他故意调侃道。

徐嘉也抬眼看他，被辣得湿润的嘴唇微启：“那你想吃什么？”

“起码得再加两杯奶茶吧！”程孟佑得寸进尺，“要那家排长队的网红店！”

徐嘉也没说话，只是拿出手机操作了几下。没过几分钟，一个跑腿小哥就把两杯招牌奶茶送到了他们桌上。

程孟佑喝着冰凉的奶茶，看着对面安静吃菜的徐嘉也，心里那点别扭彻底烟消云散了。这家伙，虽然嘴欠又腹黑，但行动上……好像还挺够意思的？

这时，徐嘉也的手机响了一下，他看了一眼，然后对程孟佑说：“吃完陪我去个地方。”

“去哪？”程孟佑嘴里含着奶茶珍珠，含糊不清地问。

“接我小表弟，”徐嘉也放下筷子，“他爸妈临时有事，让我带他一会儿。答应带他去游乐园夜场。”

“游乐园？”程孟佑眼睛一亮，“好啊好啊！我也好久没去了！”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怎么就自然而然地答应了一起去，甚至有点兴奋。

徐嘉也看着他雀跃的样子，眼神微动，没说什么。

吃完香锅，两人打车去了市中心的一家大型游乐园。夜晚的游乐园灯火璀璨，如同童话世界，充满了孩子们的欢笑声和惊险项目的尖叫声。

他们在入口处等了一会儿，只见一个穿着小恐龙连帽衫、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地朝他们跑来，后面跟着一个像是家里保姆的中年女人。

“嘉也哥哥！”小男孩炮弹一样冲过来，一把抱住徐嘉也的腿。

徐嘉也平时冷硬的眉眼在见到小男孩时，明显柔和了下来。他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小宇，听话吗？”

“可听话了！”小宇大声回答，然后好奇地看向站在徐嘉也旁边的程孟佑，大眼睛眨巴眨巴，充满了好奇和探究。

程孟佑笑着冲他摆了摆手，：“你好啊，小宇。”

小宇仰着头，看看程孟佑，又扭头看看徐嘉也，突然语出惊人，用小奶音响亮地问道：“嘉也哥哥，这个漂亮哥哥是你女朋友吗？你居然交女朋友啦？”

“噗——咳咳咳！”程孟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整张脸瞬间爆红，连耳朵尖都红透了，“什、什么？！女朋友？！小朋友你别乱说！我是男的！男的！你看清楚！我是你哥哥的同学！不是你哥哥的女朋友！”

他慌得手舞足蹈，恨不得立刻蹲下来跟小表弟解释清楚性别问题。

小宇被他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躲到徐嘉也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小声嘟囔：“可是……可是这个哥哥长得很好看啊……而且嘉也哥哥从来没带别人来陪我玩……”

程孟佑简直欲哭无泪，他着急地看向徐嘉也，指望他赶紧澄清一下：“徐嘉也！你快点跟你弟弟说清楚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然而，徐嘉也的反应却让程孟佑差点吐血。

这家伙非但没有立刻解释，反而嘴角弯起一个明显的、带着浓浓戏谑意味的弧度，他低头看着躲在自己身后的小表弟，语气轻松甚至有点火上浇油地说：“哦？你觉得他像哥哥的女朋友？”

“徐嘉也！”程孟佑彻底炸毛了，脸热得能煎鸡蛋，“你瞎附和什么！快点解释！我不是！！”他急得想去捂徐嘉也的嘴。

小宇看着两个哥哥一个急得跳脚一个笑得“不怀好意”，小脑袋有点转不过来了，但他坚持自己的“发现”，小声但坚定地说：“就是很像嘛……电视里都是这样的……”

程孟佑：“……”他现在非常想跟一个八岁的小孩讨论一下电视剧的误导性危害！

徐嘉也终于低低地笑出了声，他拍了拍小表弟的脑袋，总算说了句人话：“别瞎猜，这是程孟佑哥哥，是哥哥的同学兼……朋友。带他一起来陪你玩，不开心吗？”

“开心！”小宇的注意力立刻被“玩”字吸引了过去，瞬间把“女朋友”事件抛到了脑后，兴奋地拉过程孟佑的手，“那哥哥快带我去坐旋转木马！还要坐过山车！”

程孟佑被小表弟软乎乎的手拉着，看着孩子纯真兴奋的笑脸，一肚子的羞窘和抗议只好暂时咽了回去。他没好气地瞪了徐嘉也一眼，用眼神传递着“等下再跟你算账”的讯息。